憫一入佛門己有五十載,是一位得道高僧了,早年間雲遊西方,天南海北走一遭,見眼前的寶善眼中並無他色,深坐在熾金幻色中的小施主猶似身在極樂世界中澹澹,平和。
肅王來接的時候,寶善立在寺門旁,紫色長裙曳地,大袖翩翩,飾帶層層疊疊,烏髮綰作飛天髻,衣帶當風,優雅且飄逸,恍若畫中人。
她眉眼中淡淡冰寒不見,肅王隻當她是了卻一樁心事,不覺有些欣然,車駕往回走時,特地從南郡坊趨過,在南郡坊的近頭,坐落著一戶鐘鳴鼎食的人家——任國公府,南齊底蘊極深的勳貴。
府邸大門敞開,得知今日有貴客來訪,任國公特意等候在府門前,幼弟任嶽在他國病亡,餘一女身處他國,東閔政變,身世飄零,碾轉落於肅王府,是歎造化弄人。
任嶽離齊決定駐留在東閔時,寶任安不過才滿兩歲,幾載不見,任安己從當初幼嬰長成至二八年華獨有的芳容,大抵便是因美貌出色,流落在外時才被行軍的肅王看中,任國公每每思至此,便痛心難忍,周家的皇候似乎格外鐘情他任家的女子。
大命之年的任國公在遭逢二女被逼入宮為妃後,又聞幼弟之女落入肅王府為妾,年前大病過一場,如今一見寶善,任國公方知,隻要人平平安安就好。
東閔那等凶險的環境,落於肅王手中,也未免不是一件幸事。
寶善一一拜見了任國公府的長輩,在長輩們的忍聲吞泣下,一一認了臉。
任家人口簡單,有老太君和國公夫人,任國公有二子一女,大子是丞相任青瑜,二女是宮中任容妃任青願,三子任青英遠在閔地前線。
任老太君哭花了眼,在任國公夫人和老太君的攻勢下,寶善的眼也花了。
“冇曾想老三去得那麼早,留你一個孤女在世,祖母派人去接你,他們都冇有人回來,府中那些不長眼的都說你可能遭遇不測了。”
老太君拉著寶善的手,神情悽怵,寶善其實挺能明白她的感受的,她自進任國公府後便覺這一家教養極好。
“聽青瑜說,你到了肅王府,我冇曾信。”
“你是命苦的孩子啊,東閔那般亂。”
老太君撫摸著寶善瘦削的臉頰,“安安,你一定吃了很多苦吧。”
她細細摸著寶善的眉眼。
“能再見到你們,是我的福氣。”
寶善眸光微濡。
老太君的手落在了她的掌上,這雙柔嫰的手十指纖纖,骨節分明,“安安你怎麼這般瘦啊…”老太君的目光很憐惜,滄老慈祥的麵容都是對子孫的疼惜,寶善會為這樣的疼惜而感到無措。
任國公夫人向前拉開老太君。
“君姑,小姑孃家本就好苗條細腰,再者安安跟著肅王殿下,自是吃喝不愁的,榮華富貴享不儘。”
老太君慈愛的目光依舊在寶善那張嫵媚出眾的臉上,感受到了任國公夫人的警告,老太君喃了言。
寶善道:“君上待我很好,祖母安心。”
另一端正在話事的是肅王和任國公及任青瑜。
這一端的動靜肅王那邊並不知。
老太君又嘀咕一句,“…好,還能這麼瘦。
安安,任家的閨女從不須委屈人下,我設法讓你回任家可好。”
這話在寶善心河泛起層層漣漪,乃至希冀。
任國公夫人一驚,忙斷:“君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