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陸青山看到我的第一眼,整個人明顯怔愣了一瞬,眸間全然不可思議。
四週一片寂靜。
唯有陸今安一人表情散漫,語氣諷刺:“我說今日父親怎會不在府中,原是身旁有佳人相伴。”
“父親這麼喜歡她,怎麼不把她帶去母親墳前讓母親看看啊,也讓她在九泉之下儘早安心,見一見陸府未來的當家主母。”
言語間全是不屑,明顯帶著濃重的挑釁之意。
就衝陸今安如今在陸府中與人針鋒相對,恨不得豎起渾身尖刺的模樣,我就知曉這些年來,這個孩子在陸府生活的並不算如意。
站在陸青山身旁的那名婦人,聽到今安的言辭,眉眼間隱隱閃過一絲不耐,隻是被她偽裝的很好。
之間她聲音溫柔,儼然一副性情溫順,寬容大度的模樣,語氣有些無奈:“今安,你這孩子不要誤會,我方纔隻是路過陸府,與你父親聊了些關於你的事情。”
今安聽到這話猶如被踩了尾巴的貓兒一般,當即回懟道:“到底是在聊一些見不得人的勾當,還是在聊關於我的事情,你心中很是清楚,莫要在我麵前裝出這麼一副無辜可憐的模樣,我不瞎。”
未等他說完,陸青山已出口訓斥:“陸今安,這是誰教你的家教?道歉。”
聲音冷淡到極致,其間隱藏的怒意隱忍不發。
陸今安像是被扼住命運的喉嚨,緊抿著唇角一言不發,但也冇有依陸青山之言,出聲道歉。
分明是嫡親父子,但眼前的二人卻猶如仇敵一般,爭鋒相對,寸步不讓。
那個女人看到眼前這一幕,眼中隱隱有些得意,卻開口勸慰,以示寬容大度:“今安年歲還小,難免會有些誤會,陸大哥還是好好與他分說為好,免得你們父子心中生出嫌隙,產生不必要的誤會。”
陸青山收斂所有情緒,站到陸今安的麵前,一字一句:“道歉,陸家從未養過不懂家教的孩子。”
我清楚看到陸今安眼中的不忿,垂在他身側的雙手緊握成拳,青筋暴起。
心中想著這樣的性子也不知像了誰,分明對親生父親陸青山的話很是在意,卻要裝出一副倔強忤逆的模樣。
我長舒一口鬱氣,緩緩開口:“陸大人怎麼不想想自身的原因,以身作則,不問事情緣由便直接定了罪名,胳膊肘往外拐也不該是這麼個拐法。”
陸青山不可思議的揉了揉眼睛,整個人像被點穴一般,定在原地,一動不動。
陸今安此刻也終於想起一直站在他身旁的我,出手將我拽在身後,聲音低低地罵道:“要逞英雄也不看看是什麼時候,這老頭子發怒起來,我也攔不住,你小心一些。”
未等他說完,剛剛反應過來的陸青山明顯有些失態,言語間全然不可置信:“今安,她是誰?”
他緊緊抓著今安的肩膀,目光一動不動地緊緊盯著我,聲音有些發顫地再次問道:“她到底是誰,為何會在陸府?”
我仰頭看了一眼陸青山,眸中冷意森然。
6、
不等今安作出答覆。
我已漠然開口:“陸青山,我是誰你心中不是早有答案,若不是大難不死,棺材板都壓不住我心中的怒意,又怎會知曉,這些年來,今安在你陸府過得是什麼日子。”
轉頭又對怔愣在原地的陸今安笑笑:“都說有了後孃便是有了後爹,如今看來也是實話,趕緊和你後爹道歉,莫要辱了陸家的門楣。”
陸今安這個傻小子,執拗偏執的性子隨我,卻遠不如我。
也不知陸青山這個冇良心的玩意兒,這些年來都教了他什麼。
得虧我活過來了,日後慢慢教導便是。
心中正暗自感歎,陸今安這個冇眼力勁的小崽子目光在我和陸青山身上來回打轉。
最後“嗷”了一聲:“你真是我那英年早逝的親孃?”
我笑了笑,在他不可置信的目光中,緩緩點頭。
仔細說來,我和陸青山也算家族聯姻。
兩家世代經商,也算江州府有頭有臉的富商之家。
婚事作定那日,我原以為是為了讓兩家的生意更上一層樓。
後來才知,原是父母仗著當年對陸府的搭救之恩,臨終托孤。
無關情愛,但我卻深信以陸青山的性子,絕不會虧待我十月懷胎辛辛苦苦生下的兒子。
可我萬萬冇想到,他們父子兩個會鬨到今日這種地步。
死而複生這種事情,對所有人而言都太過於讓人匪夷所思。
故而陸青山在反應過後已經將我和陸今安極力帶回了正廳,至於那位與他同行的婦人,早已被管家帶了出去。
待小廝丫鬟退出房間,我回頭看了陸青山一眼。
他已恢覆成平日裡那副端莊沉穩的模樣,彷彿方纔的失態隻是我一時錯覺。
我定了定心神,緩緩開口:“聽說你又要娶妻了,恭喜啊。”
他麵色動容,難得露出一絲無措,開始極力否認:“全是無稽之談,你莫要聽今安胡說。”
我抬眼看去,十幾年來,歲月待他彷彿格外寬容,那張臉同十幾年前並未發生太多變化。
我沉默了一瞬,緩緩開口:“其實,你續娶也很是應該。”
話音剛落,陸青山卻直接言明:“我從未想過除你之外,再娶彆的女人。”
對於他方纔口中之言,我很是詫異,卻也感激他心底對我僅存的善意:“青山,同你成婚那些年,你待我很好,確切來說已經完成了對我父母的承諾,所以你大可不必擔心,你還年輕,再娶也很是正常,身旁有個知冷知熱的人也是好的,隻是,你不該這般對待今安。”
我還準備繼續說些什麼,隻發覺陸青山的麵色越來越冷,沉得仿若滴水一般。
目光陰沉的看了我一眼,聲音漠然:“難為你為了交代這些,專程回來跑這一趟,可是,顧音音,你就冇有其他話要與我說的麼?”
話語急切,隱隱帶著幾分委屈。
7、
聽到這話,我收斂了臉上帶著的笑意,神色複雜:“當然不止這些,我之所以回來,是因為你讓我們的兒子受了委屈。”
那個早早學會說話,軟軟糯糯喊我母親的那個孩子。
那個在我病重時,早早懂事守在病床前不肯離去的乖孩子。
那個在我臨死之前一直哭喊母親不要離開我的小男子漢。
在我死後,受儘了委屈。
可這些委屈,無人傾訴,無人關心。
想到這裡,難免帶著一絲怒意:“陸青山,你明明親口答應過我,會好好對待我們的兒子的,這麼多年,你就是這般待他的?”
我深知陸青山為人冷漠又疏離,成婚三年都未能將他的性子捂熱,除了床榻間的熱情,其餘的時候多是沉默。
但今安是他親生的兒子,哪怕是看在血脈牽連的份上,他都不該這般對他。
若非是他,陸今安這個臭小子又怎會走向故事原有的悲慘結局。
無人相信他的清白。
謾罵指責,最終黑化成反派,在漫長暗淡的歲月中悲慘消逝,淪為男女主愛情故事的背景板。
我心中的怒火愈燃愈烈,不停在身體中翻湧叫囂,想要對眼前的這人噴湧而出。
陸青山目光平靜的看著我。
張了張嘴,卻終是一言不發。
對於我的指責,全盤接受,最後隻能狼狽地低著頭,聲音悶悶地說了一句:“音音,抱歉。”
他低聲開口,言語間全是歉意,對過往之事並未多做辯解。
我看了他一眼,眼神淡漠:“你該道歉的人,從來都不是我。”
陸青山沉默不語。
在他眼中,對錯是非早有定論,但他可以向我道歉,卻不能向自己的親生兒子開口道歉。
這關乎他在陸府的威嚴,關乎他作為父親的顏麵。
與這些相比,陸今安那個混小子受到的質疑委屈,不值一提。
在陸青山看來,男子漢大丈夫,受些委屈根本不算什麼了不起的大事。
可他不知,那些在他看來不足一提的小事,在不久之後會化為一柄柄利刃,儘數插進陸今安的身體。
而陸今安不過是一個剛剛十五歲的孩子,從未感受過關懷溫暖的他,不可避免走去人生的另一個極端。
從未感受過愛,自然不知該如何愛另一個人。
哪怕對方是他求而不得的女主,也隻能用最為笨拙的手段將人困在自己身旁,給予她十分保護,護她周全。
可即便如此,在女主心裡,他也那個是強取豪奪的惡人,恨不得避之如蛇蠍,哪怕為了保護女主,反派兒子為此不惜付出性命,也依然冇能得到一個女主關懷的眼神。
8、
對於我死而複生這件事,陸今安還是遲遲不能接受。
畢竟看起來與他年歲相差無幾的我,要想讓他毫無負擔的喊出那一聲“母親”,著實有些難度。
剛開始相處的那一段時日。
不可避免的他有些拘束與彆扭。
但時日一長,我帶著他玩兒那些他從未見過的新奇玩意兒之後。
他眼睛裡冒著閃亮的星星,終於將那聲“母親”喊出了口。
玩兒投壺的時候,毫無意外的他再一次輸了,整個人明顯的失落,低垂著頭默不作聲。
我聲音平靜地說了一句:“你比你父親厲害,還能勝我一局。”
陸今安一邊引以為豪地說著:“那肯定的,老頭子每天端著,哪會玩兒投壺這種東西。”一邊小心翼翼,裝作無意的挪著腳步向我靠近。
看著他那張與陸青山如出一轍的臉,我晃了晃神,慢慢說道:“你說的對,你父親那個人平日裡素穩端方,很是無趣,根本不懂這些樂趣。”
聽到這個回答,陸今安樂不可支的笑道:“我就知道,玩兒這些他絕對比不過我。”
看著眼前聊到興致所在眉飛色舞的小崽子,我也忍不住跟著笑了起來。
就在此時,不知何時出現聽到多少的陸青山慢慢說道:“該用晚飯了。”
自從陸青山出現後,陸今安那個臭小子臉上的笑意早已消失不見,低垂著頭也不知在想什麼,一言不發地站在原地。
陸青山並未將這一幕放在心上,反而是看著我次次命中的投壺,很是真誠地誇了一句:“還是這麼厲害。”
我看了一眼陸青山,並未說話。
隻見他頓了頓語氣,聲音有些委屈:“音音,你能回來,真好。”
直到陸青山離開,方纔精神萎靡不振的陸今安才重新恢複活力,神采飛揚地站在我麵前,語氣認真:“他是不是中邪了,要不要請光覺寺的方丈看看?”
我勾了勾唇角,認真回覆:“約摸不夠,方丈隻能念清心咒,可能需要巫師來府上跳一跳,效果可能更好些。”
陸今安聽了這話,眉眼彎彎。
可笑著笑著,眼眶卻肉眼可見的紅了起來。
聲音有些沉悶委屈:“我以為你會怪我不知禮數,不敬父親。”
我踮起腳尖拍了拍他的腦袋,聲音溫柔:“尊師敬道這種事情,是有先後的,父之表率,子之效仿,如果從你父親這裡,你覺得自己冇有感受到應有的溫暖,那麼開一些無傷大雅的玩笑話也不是不能的,為人父母,則為子女計之深遠,你是我的兒子,我隻希望你能把日子過得鬆快一些。”
陸今安疑惑的目光看向我:“你和他不一樣,如果是他,絕對不會站在道德的製高點,擺出一副說教的模樣,引經據典,說一堆大道理。”
我笑了笑,繼續說道:“如果你不開心,你可以不用聽那些大道理,人生在世,隻要不做危害他人的事情,過得肆意一些,也冇什麼大不了。真正關心你的人,從不會將自己的想法強加在你身上,苛求你作出改變,這樣的關心,未必是關心,極有可能變成一道強加在你身上的枷鎖。”
陸今安沉默良久,聲音悶悶地說了一句:“可老頭子,從來不會跟我說這些。”
之後的那頓晚飯,除了食物的吞嚥聲,所有人都保持著沉默,一言不發。
至於那句早該說出口的道歉,陸青山終是顧及著他的顏麵,遲遲冇有開口。
9、
可能是由於我在場的緣故,吃過晚飯,陸青山終於還是開口解釋,所謂續娶純粹是無稽之談。
他心中並未有這樣的打算,和蘇沐雪的母親之所以走的近了些,也起是為了從他們口中,得知陸今安這些日子在外麵的近況。
關於這些事情,他原本是不打算說給兒子聽的,因為在他心中,這些都是不值一提的小事。
父子兩個,明明都長了一張嘴,卻在某些事上,默契得像個不會說話的啞巴。
一個英雄救美,做了好事也不知開口說清。
一個明明是擔心兒子卻什麼都不說,沉默寡言的老父親。
在陸今安不滿離開的眼神中,我說了一句:“早些回去歇息,你這些年來受得那些委屈,孃親幫你討回來。”
陸今安冇有說話,但他的眼神卻透露著幾分欣喜。
對於好為師長的父親能夠吃癟這件事,他樂此不疲。
回房時,陸青山手中拿著一本“論語”,裝模作樣地在那兒讀著。
看到我回房,才緩緩放下書本,說了一句:“慈母多敗兒。”
對於規矩甚嚴的陸家來說,我對陸今安的放縱寬容儼然於理不合。
可那又怎樣,他隻是驕縱了些,又不是做人有問題,犯了不可饒恕傷害他人的錯處。
我笑了笑,反問道:“你可知今安不喜食芹菜?”
陸青山神色一頓,不以為意的目光向我襲來。
在他看來,君子之道,不應以口腹之慾為重。更不應將心中喜好露於人前。
想起飯桌上陸今安雖不喜芹菜,仍皺眉吃下那些芹菜的模樣,我就忍不住發笑。
聲音舒然:“這應該是你第一次在飯桌上給他夾菜吧,他嘴上說著討厭你這個父親,可對於你給他夾的食物,還是吃得乾乾淨淨。隻因你是他的父親,從小就被他視作榜樣的父親,這是你第一次願意為了他而做出改變,所以即使不喜他也全都吃了下去。”
說完這番話後,我自顧自地向床邊走去。
留下身後坐在書桌前的陸青山,一人反思。
不出意料,陸青山這一次保持沉默的時間分外悠長。
長到我睏意來襲,意識逐漸昏沉之際。
他才緩緩開口:“陸家家訓一直如此,我自小受到的教養也是如此,所以我以為教養今安,也自該如此。”
“日後,我會改的。”
我笑了笑,努力掙紮著睏意起身,像安慰今安一般,拍了拍他的手背,以作鼓勵。
直到看到陸青山逐漸勾起的嘴角,泛紅的耳垂,終是忍不住說道:“我知道你會是一個好父親,以前是因為我不在你們身邊,日後不會了,我會一直陪著你們。”
或許真正需要救贖的人,遠不止今安一個。
陸青山將臉埋在枕下,一言不發,隻感覺到他似乎輕輕碰了一下我的手指。
聲音沉悶地“嗯”可一聲,作為回答。
10、
陸青山在學堂幫陸今安請了十天的假期。
等他再回到學堂,才慢慢發覺,也許自己的母親重生這件事的確有那麼些不便。
因為我也同他一樣,去了書院,與女主蘇沐雪成為同窗。
陸今安不可思議的看著我同他一前一後走去書院,聲音隱約帶些顫抖:“您也要去讀書?”
我笑著點頭,親眼看著他向學堂跑去,落荒而逃。
對於書院中這所有陌生的新鮮東西,我心中很是好奇。
去學堂的路上,偶然看到不經意間遇到的少男少女,臉頰羞得通紅,終是忍不住感歎一番。
但這些興奮與激動也僅限於上完子堂大課課間休沐時。
不出意外我抓住了準備藉口逃學的陸今安。
為我揪住耳朵的陸今安後知後覺的發現,是他的親孃我在進入書院讀書的第一日,就親眼目睹了他的逃學全過程。
原本凶神惡煞的麵容瞬間變得無辜可愛。
他聲音討好地說道:“我就是去出恭,方便一下。”
我輕聲細語:“臭小子,你玩兒的這些都是我當年玩兒剩下的,你娘我這個人冇有什麼彆的優點,唯獨一點爭強好勝,日後我的學業便由你來輔導,回府後每日一個時辰,你幫我教授課業。”
陸今安聽了這話,身體一僵,表情生無可戀。
我假裝冇看到,將今日課上夫子講的那個問題當麵問了出來。
我原以為不學無術的反派兒子肯定不會知曉答案,未曾想他竟不假思索地給出了正確見解,甚至比夫子講的還要通俗易懂幾分。
隨後一臉得意地看向我:“這有何難,對於小爺我來說不值一提。”
我點頭肯定,麵色欣喜的看著他:“不愧是我的兒子,就是天資聰穎,非同一般。”
從那之後,陸今安肉眼可見地改變了許多。
好開始,他確實是被我逼的。
每日在課堂上不得不打起精神,勤加思考,才能勉強應對那些我和他父親提前絞儘腦汁為他準備好的那些難題。
到了後來,他逐漸養成上課認真聽講勤加思考的習慣。
就連平日裡與他交好的那些公子哥過來找他,要帶他逃學找樂子的時候,也都一一被他拒絕。
在讀書這件事上,陸今安好像終於找到了成就感。
每次書院放學回家的路上,他都會眼睛亮亮的看著我,問我今日有冇有遇到什麼難題。
日子過得很快,陸今安已經不是原本故事中那個無所作為,浪費天賦的反派蠢貨。
就連女主停留在他身上的目光,都愈發多了起來。
直到有一日,蘇沐雪刻意走到我麵前,神色認真的問道:“能讓陸今安變成今日這副模樣,你真的很厲害。”
從那之後,蘇沐雪開始逐漸對反派兒子改觀。
甚至於有一次,她還當著眾人的麵,為陸今安辯解:仔細想來,平日裡陸今安除了逃學之外,也並冇有做出其他傷害彆人的事情。
他甚至還會在彆人落難的時候,挺身而出。
這樣的男子,不該被彆人誤解。
11、
對於女主釋放出的善意,我並未刻意阻攔。
畢竟不論是對於反派兒子自己,還是女主本身,能將故事走向改變,都是一種成就。
不愧是救贖文女主。
有了蘇沐雪的挺身而出,書院裡其他學生也開始陸陸續續為陸今安說話。
說他麵冷心熱,有大俠風範。
說他仗義執言,聰明果敢。
隻是反派兒子陸今安,對於發生的這一切改變,好像都冇有放在心上,不以為意。
在他看來,旁人對他的看法並不重要,因為他們對他而言,從頭到尾都隻是看客。
隻是這樣的平靜終究是被打破了。
陸今安在書院門口看到蘇沐雪的母親對陸青山笑語嫣然,關心備至時。
再一次凶神惡煞地釋放了心中所有情緒。
惹得女主蘇沐雪第一次動了怒火。
尤其是在同窗不問青紅皂白便選擇站在蘇沐雪那邊,指責他言辭狠毒之時。
陸今安終是將心底的怒火,徹底泄了出來,直接對蘇沐雪惡言相向。
那幾日,我由於身子不舒服向書院請了幾天假。
等我身體康複再次回到書院之時,才從旁人口中得知了這件事。
陸今安在書院中除了與他交好的那幾個狐朋狗友,本就冇幾個關係要好的同窗。
仔細說來,蘇沐雪勉強算一個。
如今也被他徹底得罪,不再理他。
反派兒子好像又回到了故事中原有的走向,被孤立排擠,獨木難支。
但終歸是與之前不同的。
他無意中透露的那些小動作無不暴露,他開始在意起彆人對他的看法。
但他冇有說,我也就不問。
等他願意說的時候,自然會同我說。
事情的發展如我所想,那日吃過晚飯後,反派兒子看向我的目光猶豫遲疑。
說話吞吞吐吐:“你難道都不怪我嗎?”
他在說完這句話之後,表情很是冷靜。
我冇有直接回答,而是反問一句:“那你有冇有想過,自己從頭到尾,有冇有做得不對的地方?”
陸今安開始沉默。
良久之後,他緩緩開口:“我知道自己做的不對,大庭廣眾之下對一個女子惡言相向非女子所為,即使我再討厭她的母親,都不應該牽連到她的身上,其實我本來是打算和她道歉的,可不等我道歉,他們就不理我了。”
說這話時的陸今安聲低沉而委屈。
還未等我說話,飯桌另一旁的陸青山已接著說道:“那你有冇有將這些話說給蘇沐雪聽,你母親之前就和你說過,長嘴巴不光是用來吃飯的,你總是將所有想法都埋在心裡,等誤會造成以後也不知道解釋,陸今安,你不是啞巴。”
陸今安聽了這話,聲音低低地說了一句:“我知道了,我會去找蘇沐雪道歉的。”
陸青山看向反派兒子的目光,很是欣慰。
12、
隻是天不遂人願,蘇沐雪還未等到反派兒子的道歉,便已經從書院退學了。
這一次,我冇有再教他該如何做。
是非曲折,他心中早有定論。
看著他一次又一次失望而歸的模樣,係統很是不解。
他不明白我為什麼明明知曉蘇沐雪的下落,卻還是眼睜睜看著他四下尋找。
我笑了笑,無聲解釋:“這世間一切,瞬息萬變,路終歸是要自己走的,我可以幫他彌補這一次錯誤,卻幫不了他一輩子。隻有他自己經曆,反思,糾錯,纔會變得更加謹慎,堅定,學會避免這世間一個又一個出其不意的風險,真正能救贖自己的,從頭到尾也隻有自己一個人。”
我想改變的,也從來不是故事原有的結局。
唯有自救,纔是救贖。
依靠彆人的救贖,終歸會落得淒慘下場。
蘇沐雪被親生母親賣到了男主家裡做媳婦,等陸今安他們幾個找到的時候,一切早已塵埃落定。
隻是這一次,蘇沐雪再也冇有將所有過錯怪罪到陸今安的頭上。
她終於明白,真正將她推入深淵的人,是被她視為唯一救贖的親生母親。
這一次,她拒絕了所有人的幫助。
她開始依著自己的力量,堅韌不屈的在這個世界上,一步步堅持著走出了屬於自己一個人的路。
我完成任務離開的那日,正是反派兒子高中進士的那一日。
他意氣風發的坐在高頭大馬上,渾身上下透著一股喜意。
口中念著書中的那一句:“吾輩之讀書,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
他終於靠著自己,成為自己的救贖,改變了故事原有的悲慘結局。
將生平所學,用於民之大愛。
至於他和蘇沐雪之間的愛恨糾葛,也隨之落幕,成為彼此年少時心有默契的閉口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