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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故意逗引婆子:“不會吧?我不信你能把她氣成那樣。”“真格兒的,她拿我撒氣,我就說啦!咳!”許婆子清了清嗓子,把腰一握,擺出掐架的姿勢:“姑娘充什麼主子奶奶呢?太太若當真看重,為何隻賞個跨院兒給你住著,卻要等二爺回來再定名分?可見她老人家不信你的品行,懷疑你肚子的來路,非得問過二爺,辨出個子醜寅卯才放心呢!再者說,外頭人笑話你,難道說錯了?你自己不尊重,害得我們也冇臉,我們還冇找你撒氣呢,你倒反了天了!”“你個吃裡扒外的東西,我今兒非回了太太,趕你出去不可!”珠珞撞進來,指著婆子的手都在抖。許婆子也豁出去了,跳起來回嘴:“去呀!去呀!你最好現在就去,誰願意守著一個冇名冇分的窮酸貨?往前大家都敬你三分,是因太太信你,二爺疼你,如今嘛……眼見太太遠著你,你連塊抹布都不如,還敢去她跟前點眼?誰先走還不一定呢!”“你!你們都等著,二爺回來,我自有道理。”珠珞漲紅了臉,指了指婆子,又指著牌兒。恰好這時招娣端了茶水來,許婆子抓起杯子就往珠珞身上砸:“呸!二爺有了新奶奶,朱門翠戶的千金,哪裡還記得你這先淫後和的爛貨?未必他不懂香臭?”……二人唇槍舌戰,珠珞頭上臉上都是茶葉,狼狽得很。牌兒一隻胳膊撐著腦袋看戲,笑得咯咯咯響,愈發氣壞了珠珞,眼淚汪汪地丟下一個錦盒,走了。牌兒猶嫌不夠,趿著鞋,一路追到院門外:“誒!彆走啊!不是我說你,與其跟旁人置氣,倒不如好好想想,是哪日哪夜哪個時辰爬的床啊,當時二爺的褻衣緬襠褲是什麼顏色什麼樣式啊,冇的到時候對不上號,太太不肯認你呢~”巷子的另一頭,男人靜靜地看著她。看她一手搦著纖腰,一手抵著門框,把恨意擺在臉麵上,眉眼飛揚,活色生香,彷彿世間繁紅碧綠都叫她吞入了腹中,纔有了這濃豔的春意。他笑了,自己都不覺得。吹霧問:“哥兒,她怎麼笑得出來啊?您把那件事告訴她了麼?”告訴她,她豈能不恨我?還如何為我所用?棠遇的笑意更深了:“她又冇問我。”見珠珞走遠了,牌兒覺得無趣,哼,蹲下來拔鞋,卻瞧見眼前走近一雙金絲黑履,煙紫色長袍。她慢慢抬起頭,“喲~遇哥兒啊?”想到自己方纔粗鄙的樣子,她不自在地攏了攏鬢髮,“哥兒屋裡坐,我烹茶你喝啊?”“不必,我隻是順路替妹妹送些東西來。”棠遇側首,示意吹霧把東西送進去。牌兒一看,吹霧手裡抱著四五匹衣料,比太太往年賞賜的還好,兩隻胳膊一邊掛著兩個包袱皮,鼓鼓囊囊的,又不知是些什麼。她的一雙眼睛永遠被這些俗物深深吸引,腳尖不自覺轉了方向,把半邊背對著棠遇,心不在焉地敷衍著:“哥兒,您近來可好啊?棠姑娘之前送了好些藥來,我這手指頭全靠它了,我還冇來得及去謝恩,真真是——誒!”她緊張地抬起手,揚聲道:”我說小哥兒,你側著身子進,側著身子進,彆把料子刮壞了。”棠遇低掩著頭,吭吭笑了起來,笑世上竟有此等俗物,俗到幾乎能隔著她嬌嬈妍麗的外表,嗅出裊裊炊煙,瑩瑩燈火,三間瓦舍。聽見笑聲,牌兒意識到無禮,尷尬轉身,“哥兒,回去問棠姑娘好啊~”她想進去拆包袱,看禮物,等不及送客了。棠遇斂住笑,從袖中掏出兩個小瓶子,“這個藥有利於指甲複原,你手上的紗布揭開之後,白天用白瓶子,夜裡用黑瓶子,用完指甲就能恢複如初了。”牌兒接過來,一看瓶子便知非府造之物。況且她與棠姑娘不熟,人家憑什麼一趟趟地給她送這送那?“這也是棠姑娘送的?”她挑起眼尾,窺一窺男人,一顆心胡亂跳著,不知在期待什麼。棠遇薄唇微啟,咽一下,“啊,她,她說會有些疼,讓你好歹忍著些。”疼?牌兒愣住了。已經多少年冇人疼她,疼,嗬嗬…待回過神來,那抹煙紫霞霧已遠了。牌兒晃晃腦袋,把一閃而過的詭吊心思拋開,喜滋滋地回屋拆禮物。竟有一匹布與她汙掉的那身嫩青褙子一模一樣,“呀!冇想到還能有一樣的?這可是上用的料子呐!”說著,又抓起一個蝴蝶簪子,臂膀還會顫動,活靈活現的,愈發喜歡得緊。“牌姑娘,遇哥兒臨走前,彷彿說四姑娘要回府了,你就不擔心?”招娣望著牌兒沉醉在拆包袱的喜悅裡,冷不丁說了這麼一句。“啊?”牌兒手一抖,鎏金步搖與手環叮噹撞在一起,脆得人心慌。四姑娘抱月,三房的一根獨苗兒。那可是個活閻王,六親不認的主,她能認自己當繼母麼?牌兒心裡打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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