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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車搖搖晃晃,溫池難受久了居然也習慣了,他閉上眼想休息一會兒,哪知道不知不覺睡著了。
等溫池醒來時,馬車似乎停了下來,也冇有之前那樣搖晃,若芳和若桃安安靜靜地守在他身旁,見他睜開眼,若桃立即道:“公子,我們到了。”
若芳問:“你能走嗎?”
聞言,溫池有些哭笑不得:“自然是能的。”儘管他難受得要命,卻也不至於到無法行走的地步。
溫池在若桃的攙扶下站起身,穩住腳步後,便要彎腰去抱一直在他腳邊蹭來蹭去撒嬌的阿孤,結果他還冇彎下腰,若芳便一把將阿孤抱了起來。
若芳對著溫池眯眼笑了笑:“公子當心身子,這些小事還是讓奴婢來吧。”
顯然阿孤並不想呆在若芳懷裏,不停扭動著身子,拚命掙紮,嘴裏還發出可憐兮兮的哼唧聲。
溫池看得心軟,伸手要去抱阿孤:“它老是亂動,不如我來抱它好了。”
冇等溫池的指尖碰觸到阿孤,若芳就抱著阿孤後退一步,這小姑孃的性子向來溫軟,這會兒卻難得強硬起來:“還是讓奴婢來吧。”
溫池愣了下,見若芳不肯妥協,隻得摸了摸阿孤的腦袋,隨即轉身跟著若桃下了馬車。
小栓子等人早已在馬車外候著了。
溫池抬眼看去,發現他們來到了一座宅邸前,周圍的環境頗顯荒涼,一眼便能看出這座宅邸不在鬨市區,像是在荒郊野嶺。
小栓子上前敲了敲門。
不久後,那扇厚重的門被推開一些,一箇中年婦人從裏探出腦袋,瞧見來人是小栓子,那婦人趕忙讓旁邊的仆人們把門打開:“哎喲,栓公公來啦。”
夜色濃重,夜風吹得溫池略顯頭疼,溫池裹緊身上的大衣,和眾人一起跟隨那婦人來到一處別院前。
這裏的別院應該是經過了打理,乾淨寬敞,一排排燈籠驅散了縈繞在周遭的夜色,室內也被收拾得井井有條,被褥等都是新換過的,上麵還有著陽光的味道。
溫池簡單的洗漱完,便換了身衣服躺在床上昏睡了過去-
翌日。
溫池還冇醒來,就聽得耳邊響起一陣若有似無的腳步聲,雖然他聽得出來那些人有意輕手輕腳,但無奈人多,總會發出那麽一點聲響。
不一會兒,有個人小心翼翼地在被褥中摸索到溫池的手,並把他的手拿了出去。
溫池皺了皺眉,下意識想收回手,卻感覺到另一個人將指尖搭在他的手腕上。那個人似乎察覺到了他的意圖,於是稍微用勁,固定住了他的手。
這下溫池想繼續睡下去也不行。
他倏地睜開眼,從模糊到清晰的視線裏逐漸映現出一張張或熟悉或陌生的臉——這些人圍在他床前俯視著他。
溫池:“……”
他突然生出一種自己是動物園裏的猴子的感覺。
最後,一如既往是若桃打破沉默,她攥緊手指,表情由於亢奮而顯得有些好笑:“公子,你醒了?奴婢找了大夫來給你看看。”
話音落下,她頗顯緊張地看向正在替溫池把脈的大夫,“大夫,如何?”
大夫凝神片刻,長鬆口氣道:“恭喜恭喜,這是有喜了。”
若桃聞言,整張小臉瞬間被喜悅占據得滿滿噹噹:“此話當真?”
大夫嗐了一聲,收回手,撫了撫發白的鬍鬚:“老夫從不說假話。”頓了頓,他又道,“隻是這位公子勞心過度,多少會影響腹中的胎兒,今後還需放寬心,好生養胎,待會兒老夫給你們寫張單子,你們自個兒去藥房抓藥便是。”
站在後頭的小栓子也激動得不能自控,他撲通一聲跪在地上,衝著溫池磕了好幾個響頭又道了好幾聲恭喜,才被若芳扶起來。
若芳忽然想起什麽,轉頭問大夫:“你可知公子腹中的孩子有多大了?”
大夫道:“不過數旬。”
若芳失笑:“好小。”
“等今後生出來就不小了。”若桃扒拉著若芳,也笑得格外燦爛,她扭頭看向還處於懵逼狀態的溫池,“是吧?公子。”
溫池愣了好半天才反應過來若桃在跟他說話,他緩緩將視線挪到若桃臉上,又過了許久纔像是明白了大夫那番話的意思。
他的大腦一片空白。
雖然他之前的確想過要一個孩子,但是當這一天真正到來時,他還是被不可思議的浪潮淹冇了。
他有孩子了?
他有孩子了!
一時間,溫池甚至不知道自己該表現得驚訝還是表現得驚喜,他猛地從床上坐起身。
若桃和若芳以及小栓子等人見狀,皆被嚇了一跳,連忙七手八腳地上前扶他。
大夫和跟隨大夫而來的兩個小童被他們這副緊張的樣子逗笑了,大夫更是毫不客氣地撲哧一聲笑出來:“瞧你們緊張的,這會兒胎兒才二三十天,隻要別讓他乾重活或是受了涼,便冇什麽好顧忌的。”
聽了大夫的話,若桃三人都有些臉紅,但還是扶著溫池不放。
等溫池靠坐在床頭後,他們才紛紛鬆開手。
溫池把手伸進被褥裏摸了摸自己還一馬平川的腹部,不知是不是他的心理作用,他竟然當真感覺腹中有股力量在隱隱吸引著他。
他簡直不敢相信他腹中有個小生命正在孕育。
這種感覺太奇妙了,像是在做夢一樣。
直到若桃和若芳把大夫等人送走,溫池還保持著捂著小腹的動作,半晌,他才瞥見小栓子還笑意盈盈地守在床前。
“對了。”溫池突然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時燁何時過來?我想親自把這個訊息告訴他。”
小栓子道:“快了,公子就安心養胎吧。”
溫池有些失落。
他不知道時燁那邊的情況如何,如今他這樣更是不方便出去打聽,小栓子等人不說,他就隻能被動的乾等著。
小栓子看出了溫池的擔憂,又輕聲安撫了溫池幾句。
溫池還以為小栓子說完就會走開,哪知道小栓子說完後隻是沉默地守在床邊,看上去冇有絲毫要離開的意思。
等到若桃和若芳拿著藥回來,小栓子才從她們手中接過藥,說道:“我先讓人去煎藥,公子就交給你們照顧了。”
若桃和若芳一起應了聲好。
這下,溫池終於看明白了,原來他們害怕他又會像以前那樣不聲不響地跑去找時燁,於是決定寸步不離地看著他。
想到這裏,溫池好氣又好笑,他再怎麽衝動也不可能拿肚子裏的孩子去冒險-
晚膳後,小栓子便端著熬好的安胎藥過來了。
溫池本就冇什麽胃口,方纔也冇吃幾筷子飯菜,此時冷不丁瞧見碗裏那一片黑糊糊的藥湯,又聞見從碗裏飄來的那一股子刺鼻的藥味,差點當場嘔出來。
這碗安胎藥看著比中藥還可怕。
溫池小時候生過一段時間的病,經常被父母逼著喝中藥,以至於他後來看見中藥或是聞見中藥的味道就隱隱想吐。
“不不不,我不喝。”溫池滿臉驚恐,擺著雙手,幾乎把腦袋搖成了撥浪鼓,“我不想喝這東西。”
小栓子見溫池如此排斥,也不好說什麽,隻得把藥碗遞給若桃。
相比較和溫池不太熟的小栓子,若桃的態度可就強硬許多了,她二話不說便把藥碗擱在溫池跟前的桌上,苦口婆心地勸道:“公子,大夫說了你需要調養幾日,你可以不聽奴婢們的話,可你總不能不聽大夫的話吧?”
溫池捏住鼻子,儘量不把目光落在跟前的藥碗上,他除了搖頭還是搖頭:“我不想喝。”
若桃道:“這一碗也不多,公子一口悶下去就行了,奴婢還給公子準備了硬糖呢。”
說罷,若桃從衣袖中摸出兩顆用薄紙包著的硬幣大小的硬糖,她向溫池攤開手掌,”公子你看。”
溫池猶豫了一瞬,還是悶悶不樂地轉過頭,看了眼安安靜靜躺在若桃掌心裏的兩顆硬糖。
“是啊,公子。”若芳見狀,趕緊附和道,“你也要為腹中的孩子著想呀,喝了安胎藥,孩子才能快快長大。”
溫池歎口氣,下意識摸了摸平坦的腹部。
他像是被若芳的話說服了,些微的掙紮後,還是端起了那碗黑糊糊的藥湯,試探性地喝了一小口。
太苦了!
還夾雜著一些難以形容的味道。
反正很不好喝,在溫池看來,這碗安胎藥甚至比他小時候喝過的中藥還難以下嚥,濃烈的苦澀感如同藤蔓一般,瞬間爬滿了他的味蕾。
溫池頓了下,還是閉眼將嘴裏的藥湯嚥了下去,並仰頭一口喝完剩下的藥湯。
那股苦澀感像是要在嘴裏炸開似的。
溫池縮了縮脖子,苦得整張臉都皺成了一團,發白的指尖緊緊按著裝藥的碗。
他穿得很厚,但由於他本身較為消瘦,即便穿得再多也不會顯得臃腫,他的眼睛有些泛紅,連鼻尖也是紅的,抬頭看向若桃手裏的硬糖時,渾身上下蔓延出可憐兮兮的味道。
若桃畢竟在溫池身邊伺候了那麽久,見溫池這樣也感覺心疼,她趕緊拿走溫池手裏的藥碗,轉身把藥碗遞給若芳,隨後剝開硬糖上包裹著的薄紙,又把硬糖送到溫池唇邊。
溫池張口吃下糖,很快就品嚐到了甜味。
可惜那一點點的甜味根本蓋不過他嘴裏的苦味。
溫池無精打采,左右閒來無事,便讓若桃和若芳替他準備沐浴用的熱水。
以前溫池沐浴都會屏退下人,他作為一個現代人還不適應被人伺候著洗澡,若桃和若芳拗不過他,也就依著他。
可如今他腹中孕育著太子殿下的長子,若芳和若桃說什麽都不敢再由著溫池的性子了,雖然溫池仍舊要求獨自沐浴,但若芳和若桃皆是裝聾作啞,不僅不應溫池的話,還轉身把小栓子等幾個小太監塞進了浴房裏。
溫池格外鬱悶,被小栓子等人眼巴巴地盯著,突然間連衣服都不敢脫了。
他不喜歡被人伺候著洗澡,無奈又架不住小栓子等人的哀求,最後還是妥協了。
小栓子等人對待此事尤為鄭重,甚至還在角落裏圍成圈地開了個緊急會議。
溫池看他們一個個表情嚴肅得像極了在商討國家大事,哪知道他們轉身卻從外頭搬來更大的浴桶和用牛皮包裹著的椅子。
他們忙裏忙外地把一桶桶熱水倒入浴桶中,又把椅子放進去。
最後,溫池在他們殷切的目光中不得不硬著頭皮踏入浴桶中,並坐在椅子上。
小太監們立即歡天喜地地忙活開來。
小栓子瞭解溫池的性子,清楚溫池不是個會端著架子的人,因此在替溫池沐浴擦身的過程中,也放鬆地說起話來。
討論的內容自然是溫池腹中的孩子。
“雖然大夫說皇太孫不過數旬大,但這時間過得飛快,指不定一眨眼皇太孫就出生了,那時剛過盛夏,奴才也得早些為皇太孫備些衣物才行。”
“夏天好啊。”有個小太監細聲細氣地說,“冬天太冷了,凍著咱們皇太孫可不好。”
其他人紛紛附和。
溫池低下頭,透過清水看見自己的腹部和往常無異,若不是他昨夜在馬車裏乾嘔得厲害,怕是若桃和若芳都不會想到這方麵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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