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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讓!讓我進去看一看!”
名次榜前人山人海,讀書人都放下往日的風度,一個勁地往裡麵擠。
趙臻跑過去時,離榜單足足有十米遠,前麵都是人腦袋,壓根看不清楚。
到了這時候,才明白什麼叫心跳和刺激。
正當他焦急萬分之時,一個十一二歲的機靈少年湊到他身旁,大聲問道:“官人,想看自己的名次嗎?隻要三十文錢,您在這兒等著,我進去給您看!”
趙臻狐疑地看那小孩一眼,“你認字嗎?”
“當然認識,我爹就是這次考試之中的一員,隻不過他實力不夠,才考了乙等,剛好我賺點錢回去給他買隻燒雞慶祝一下,您看不看?不看我就去找彆人了!”
趙臻一咬牙,他這身板擠進去還不知是啥時候的事情,還不如花點錢呢。
於是拿出三十文錢,告訴那孩子自己的姓名和籍貫。
“好嘞,您等好!”
孩子一轉身,像一條小魚似的擠進人群中,渾身像是抹了油一樣。
趙臻在外圈左走走,右走走,心急如焚,還不到半柱香時間,那孩子果然出來了,趙臻瞧見他,猛地朝前走兩步,急切問道:“如何?”
“恭喜官人賀喜官人!您中了!您的名字在甲等之中,排名第八!”孩子歡喜地慶賀著,可趙臻卻不怎麼好看。
“官人?您還不高興嗎?”
趙臻擠出來一個難看的笑容:“冇……甲等第八,也行。”
“第一是何人?”
“第一啊,是清河鎮的季子齊!”
“季子齊?”趙臻唸叨著這個名字,雖然心裡早已想過,自己這次考試不會取得頭籌,可真到這一刻,心裡頭還是有些許失落。
不過好歹人在榜單上,冇法滿足老師連中三元的期待,但是家裡那邊可以勉強交差了。
隻是這個季子齊是何許人也?他憑什麼能夠取得第一?莫非也是花錢買通考官了?
趙臻腦海裡閃過一絲惡念,轉瞬即逝。
回到客棧中,發榜的衙差牽著綁著紅綢的馬匹正在客棧人口,客棧擠滿了圍觀人群,還冇走進去呢,就聽到裡麵的道賀聲。
“季兄,恭喜恭喜!”
“這位就是今年的岸首,不說他是讀書人,誰信啊?”
“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鬥量,你剛纔冇聽見他同縣之人說的嗎?他平時讀書也不算用功啊,怎麼就成了案首呢?”
“唉,這一年年的考試你還冇看明白啊,誰有錢就選拔誰唄!”
“可我看這個季子齊穿的也不像個有錢人啊?”
“人家有錢還寫在臉上啊?肯定是故意的!”
趙臻把這些議論聽到耳朵裡,回到客棧一看,隻見客棧中有一黑臉漢子被眾人圍在中間,其他人紛紛道喜,他黝黑的臉上浮現一絲紅色,似乎有些不好意思。
客棧掌櫃請他留下墨寶,他也連連推拒,直言自己寫字不好看,就不獻醜了。
趙臻看的有些眼痠,這黑醜漢子排在他前頭?憑什麼啊?
店小二看見趙臻,連忙告訴掌櫃的,按理說甲等第八也很不錯了,誰知掌櫃的驅趕店小二道:“他不過是個第八,哪有案首的墨寶重要?再說了,之前不是留下過嗎?少找他要些房費便是。”
趙臻在不遠處聽的明明白白,心裡什麼滋味且不言明。
季子齊中榜首之事鬨了個滿城風雨。
據清河縣的讀書人說,季子齊是私生子,不知他爹是誰,他打小就隨母姓,在外公家長大,他外婆孃家開染房,後來他舅姥爺去世,無人繼承家業,不知怎的,他娘季娘子就繼承了染房,也因此家中不缺供季子齊讀書的銀錢。
季子齊自幼在鄉下長大,住在他外公外婆家中,他舅舅家有良田數十畝,在當地也算是不錯的富貴之家。
到了讀私塾的年紀,季子齊就近讀書,不過他讀書一般,老師講他心誌不在書中。事情也確實如此。
比起在私塾中搖頭晃腦地讀書,季子齊更喜歡回家幫外公下田乾活,跟著村裡的小夥伴摸魚捉鳥,他興趣廣泛,同村之人還見他跟人學過木工,學了打鐵。
讀書三天,起碼要在家休息五天,玩物喪誌。
因他是私生子,清河鎮裡經常流傳他的事情,猜想他爹是誰,也都知道他不愛學習。
今年季子齊來參加府試,估計也是玩樂之趣,結果就是這樣的一個人,竟然拿到了榜首?
憑什麼啊?
第二天,縣衙外就聚集了一批讀書人,他們是前來抗議的,抗議考試不公。
案首之下有一些讀書人,他們勤勞善學的好名聲傳遍鄉裡,也能得到眾人的認可,可季子齊憑什麼呢?
趙臻冇有摻和進來,隻是在遠處旁觀,也冇急著回家。
很快,讀書人抗議的事情就傳到了徐令的耳朵裡。
彭方嘀咕道:“這些讀書人真是不識好歹,之前那麼多回考試不公,他們怎麼不來抗議?如今連先生您秉公職守,他們反而來鬨事!”
“依你之見,應當如何?”徐令把難題拋給彭方。
彭方小心翼翼打量徐令一眼,他是個聰明人,已經看出這個連先生在縣衙做的那麼多事是為了什麼。
說白了,圍魏救趙,兜圈子想整治靈寶鎮呢。
隻要他是師爺,誰當縣令他都無所謂。
冇了難伺候的李稟望,他令投高明也很正常。
俗話說得好,繞樹三匝,撿粗枝而依嘛。
因此彭方自己解圍道:“連先生,其實發生這樣的事也不奇怪,往年考試冇有公平可言,這些本該考上的人都考不上,他們自然就冇怨言。”
就像是同一個公司的員工,到了發薪水的日子,A發三千,發現和他同工作內容的b發了三千五,他肯定不爽,再發現辛苦不如他的保潔發的工資也比他多,那就更不爽了。但如果他發現經理髮了三萬,他會有意見嗎?
“如今考上的都是同等水平,偏偏一個遠不如他們的人奪得案首,肯定會感到奇怪。”
彭方小心翼翼地觀察徐令,見他臉色冇啥變化,心也就放下大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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