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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可不是徐令專門找的托。
李四方站到台上,眼睛在人群裡一掃,一眼就看到人群後麵的趙玄淩等人。
在一眾貧苦百姓中,三個穿著讀書人衣衫的公子哥要多惹眼就有多惹眼。
李四方露出譏諷的眼神,接著大聲講出自己的故事。
趙玄淩越聽臉色越白,這一次,他從李四方嘴裡,聽到了故事的另外一個版本。
他眼中命苦、受他庇護的桂嬸一家,吃的苦頭竟然都是因他而起!
不止是桂嬸一家,趙家屯的佃戶,也都過著水深火熱,朝不保夕的生活。
趙玄淩年少時被趙氏關在大院中,後來出來求學,在村中除了桂嬸一家,並無他再交好的人。他這才知道,他尊敬的二叔竟然能做出如此惡劣之行徑!
還有他爹,活生生將偷吃家中食物的孩童扔到狗窩裡撕咬……
他娘挖掉被他爹看中的女子的眼珠子……
他爺爺……
這些地主,難道不該死嗎?
趙玄淩腳下踉蹌,竟是站也站不穩了。
腦海中浮現出爺爺往女婢手中吐痰的樣子,又浮現出爹爹和多位女子私纏的樣子,再想到母親提起那些女子時語氣血腥的樣子。
原來他的家人,做了那麼多的壞事。
怪不得爺爺和二叔會害怕紅巾軍去鼓動佃農。
隻怕紅巾軍一去趙家屯,死的就是他們趙家的人了吧?
“表哥,我爺爺,我二叔他們……當真做了這些事嗎?”趙玄淩低聲問道。
趙希安抿唇道:“事情都已經過去了。”
“哈哈……”趙玄淩苦笑出聲,那就是真的了?
一個個百姓上台訴苦,趙玄淩就那樣發呆站在那裡,心中無比複雜。
沈默勸道:“走吧,玄淩,咱們離開這裡。”
“我不走,沈兄,你自己走吧。”
“玄淩!你是不是傻?這些事情又不是你做的,要怪也怪你二叔!”
“沈兄,我是趙家孫子,享了爺爺和二叔給我提供的生活,就冇辦法脫身這些責任。你說與我無關,可桂嬸被我害的那麼慘,真的與我無關嗎?”
趙玄淩苦笑道:“我無顏麵再回家中,求你,你替我回家去,告訴家裡人,讓他們快些離開這裡吧。”
這話的意思,就是放棄抵抗了?
“趙玄淩,你真是不可理喻!”沈默把家中人看的無比重要,怎麼都無法理解趙玄淩的選擇,他看一眼四周,把趙玄淩拉到無人處,低聲勸道:“你是被他的花言巧語給害了!”
“你仔細想一想,他這些話根本立不住陣腳,騙騙你這種傻子也就算了!他可騙不住我!”
“沈兄,可他做的是利民之好事,百姓也確實得到了好處……”
趙玄淩在動搖。
沈默冷哼一聲,道:“你什麼時候見過收買百姓就能造反成功的?”
“陽和縣,於我朝不過是彈丸之地,也不知他使了什麼妖法,至今也冇朝廷軍隊前來鎮壓,可出了陽和縣呢,到了靈寶鎮,到泉州,城裡冇有佃農了,他要靠什麼收買百姓?那些世家大族,貴族地主,真的會乖乖任他屠戮,瓜分財產?”
“玄淩,你是個聰明人,想必也能看出來,這個徐令不過是螢火一瞬,太陽一出來,就什麼都看不見了!難道就憑藉他說的那些歪理邪說,你就要放棄叔伯家人不成?”
趙希安站的不算遠,把他們二人的話全都聽進去了。
心中也有些焦慮,對啊,沈默這人雖然乖僻了些,可他年紀比表弟小,學問卻比表弟還要好。
就連老師胡跡軒也曾聽聞過他的才智之名。
他說的話很有道理,以至於趙希安情不自禁擔憂起徐令來。
“徐令啊徐令,好好做你的富家翁不好麼?怎麼就想不開,來造反了呢?”
徐令今日並未來聽戲,而是在府中接待一位老人家。
紫檀木桌子前,徐令與頭髮花白的老人家對麵而坐。
桌上擺著棋盤,楚河漢界,一明二白。
這個世界是有楚漢之爭的,隻是並未有象棋。徐令把象棋給做了出來,並把規則寫下來送給衡草老人。
這位鐵骨錚錚的老人家,比諸葛亮還要難請,徐令請了他兩次,第三次,徐令派人送去象棋。
然後他就出關了,乘坐牛車來到田家村。
“衡老,到您走了。”
衡草老人看著棋盤上的排兵佈陣,一言不發,片刻後,微微歎息,“老夫又輸了。”
“加上先前的兩局,老夫已經輸你三局了,願賭服輸,老夫願意拜在紅巾軍麾下,為主公效勞。”
徐令嗬嗬笑著,把象棋擺好位置,拱手道:“衡老,徐某聽聞衡老德高望重,智謀雙全,心嚮往之,這才費儘心思請您出山,用了些雕蟲小技,還望衡老大人有大量。”
“哼,還說這麼多做甚?老夫這條道行高深的老龜,不也被你釣上來了麼?”
衡草老人話語不客氣,實則已經認定了徐令的主公身份。
徐令曾聽人說,衡草老人學富五車,通讀天下奇書,胸中有溝壑,曾經太守來請他做門下幕僚,願予百金,他都不願。
隻想著一人一蓑衣,一船一釣竿,漫遊天地之間。
徐令拜訪他之前,在鄉鄰中打聽過衡草老人的事情,也知道這人確實有些本領。
其中流傳最廣的一個,就是雍朝當今的宰相劉農與衡草老人的故事,劉農年少時隻是一個放牛娃,有一天放牛時路過一處石橋,遇到衡草老人在橋上釣魚,老人家三扔劉農三取,結下緣分,衡草老人贈送他三本書,自此後劉農一路青雲直上,直至官至宰相。
這故事中bug不知有多少,不過可以肯定的是,衡草老人確實認識劉農,且他知道朝廷很多事。
徐令當前,就缺少這樣的人才。
多次請不來衡草老人,他也隻能出此下策,用一副象棋把老頭子給哄出來。
徐令上輩子愛下象棋,經常研究一些棋局,對付一個菜鳥老頭,還是輕而易舉的。
隻是這樣以來,顯得他有些奸詐。
徐令頗不好意思地笑道:“衡公若是愛玩,還要多留在我身邊,這樣我才能多陪衡公培練技藝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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