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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清一路行來,隨著漸漸靠近州城,卻是發現了一件古怪事情。道旁空地上,不知何時搭建了許多簡陋草棚。有不少麵黃肌瘦、衣衫襤褸的災民,都是兩眼無神,愣愣地看著過往行人。張清不禁大感詫異。大魏國有四十多個州郡,其中宿州乃是一片平原沃野,物阜民豐之地。怎會出現如此多的災民?不過,稍加打探之後,張清也就明白了。宿州之南,乃是嵐州。嵐州境內多山嶺,少河流。數月以來,嵐州接連遭遇前所未有的天災。先遭大旱,再遇大澇,又來飛蝗,導致半數田地,顆粒無收。受災之人得知宿州城開倉放糧,便一路向北逃亡,就來到了此地。至於天災不斷的原因。有說是皇帝昏庸無道,上天降災懲戒。還有人說是妖魔作亂,將原本用來灌溉良田的河水,都給喝乾了。可謂是眾說紛紜。說什麼上天降災,隻能糊弄無知之人。倒是那妖魔為禍的說法,讓張清頗感興趣。正道聯盟大舉進逼,接連覆滅魔道宗門,可是修仙者之間的爭鬥,很少會牽扯到凡人。有些修仙者,會出於各種原因,在世俗界中停留。但是,其等一般不會乾涉世俗界。因為修仙者身具偉力,對於凡人而言,太過危險。修仙者不得隨意乾涉世俗,也就成了各大宗門、世家之間的默契,以免對凡人造成太大的災難。張清在打探訊息時,從兩個乞兒口中,聽到了妖魔為禍,喝乾了河水的說法。一處茶攤內。兩個小乞兒正手抓著糕點,不斷往口中塞去。一個女童隻有五、六歲年紀,梳著雙丫髻,麵龐消瘦,滿身塵土。另一個男童年紀略大,有七、八歲模樣。兩人顯然都是一路逃難到此,已經餓了多日。雖然宿州官府已經在放糧,並且搭建了粥棚,每日施粥。但是災民何其之多,想也知道,眾災民隻能勉強不餓死,是不可能吃得飽的!張清坐在對麵,看著兩個孩童又吃完一大盤糕點,不禁微微搖頭,暗自歎了一口氣。前生,他在那末世之中掙紮求存。倖存者能找到的食水,都少得可憐,與眼下這些災民,何其相似!半晌之後。兩個乞兒接連吃了三大盤點心,直撐到難以下嚥,纔打了個飽嗝,戀戀不捨地放下手中糕點。“說說吧。”張清麵色不變,提起桌上茶壺,給他們各倒了一碗清水,淡淡說道:“你們是在哪裡見到了妖魔,所見所聞,詳細說來。”“多謝大人,小子已經半月冇有吃飽了,大人見諒。”年紀略大的男童,倒是頗懂禮數。張清擺了擺手,示意無妨。他之所以接濟兩個乞兒,倒不是善心發作。在前生那個末世中,心善之人往往是最先遭殃的,根本不可能支撐十年!而是為了知道一些更詳細的訊息!“是,小子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儘。”男童答應一聲,便詳細說起自己逃難之前,在村中的經曆。“小子家住大廟山,八裡村。自從大旱以來,山上小清河也斷了水,村中長者想方設法尋找水源,祭天求雨。後來,族長說小清河源頭有一位龍王,之所以河水斷流,就是因為村民疏於祭拜,導致龍王發怒。要想得到河水,就必須用童男童女祭祀龍王爺,我大伯家的二丫,被裝在籠子裡,放在河邊等龍王爺來。那晚我藏在山上親眼看到了,河裡有一頭大蛇,爬上來把二丫吃了。肯定是那大蛇妖作祟,喝乾了小清河裡的水!實在冇辦法,我就帶著小妹逃出來,在這裡靠著官府的救濟過活。”男童話語之中,滿是憤恨之意。說到二丫時,他的眼眶不禁紅了起來。那女童在一旁,兩手緊緊抓住衣角,似乎十分懼怕。張清聽罷,微微點頭。他又問道:“蛇妖吃人,真的是你親眼所見嗎?”“小子萬萬不敢欺瞞大人!”男童信誓旦旦說道。張清見其神色不似作偽,也就不再深究了,隨口問道:“既然你故鄉大廟山,有蛇妖作祟,那你日後有何打算?”男童目中一亮,露出期冀之色,道:“我要在這裡等仙人,我要學仙法!學成之後,我要去斬了那妖蛇,為二丫報仇!”張清微覺驚訝,冇想到這小小孩童,竟然有如此遠大的誌向!男童口中所謂的“仙人”,其實也就是修仙者而已。宿州,原本是魔道地盤,有數家宗門,血骨門就是其中之一。每隔十餘年,各魔宗都會派遣弟子,下山尋找身具靈根的孩童,收入門中。“不過,現在的宿州,已經被正道聯盟占據了。能來此地收徒的修士,想必也是正道宗門的弟子!”張清念頭轉動間,心中一凜。他可不想與正道弟子照麵,便狀似不經意地問道:“你是從哪裡知道仙人要來?”男童吃了糕點,終於填飽肚皮,早就把張清當成了大善人,自是毫無防備。“前幾日,州府的官老爺說,很快就有仙人來救苦救難,還會收徒傳授仙法。不過,仙人收徒,隻要年幼孩童,而且必須擁有什麼仙緣才行。”“原來如此。”張清頓時瞭然,麵上不動聲色,心中卻是想道:“正道弟子將至,此地不宜久留!”想到這裡,他當即起身,又吩咐茶棚夥計,取了幾碟點心來,用個破布袋裝好遞給男童。臨去之時。張清心中忽地一動。他隱有所感,自己與這兩個乞兒,必然還有再見之日!修道人的心血來潮,未必成真,卻往往預示著一些關鍵事情。張清轉過身來,微微一笑,向男童問道:“為何是你學成仙法之後,再去斬蛇妖?既然你要在這裡等仙人,何不請仙人出手,幫你把那妖蛇斬了?”男童聞言,卻是露出了猶豫之色。半晌,他好似是下定了決心,道:“那晚我看到蛇妖吃了二丫,心裡害怕,下山時不慎跌進河裡。在石橋下,看到有人留下的石刻。”“石刻?”張清眉梢一挑,“刻的是什麼字?”男童思索片刻,道:“一蛇易斬,萬魔難殺,唯有自身修得神通,方可太平!”“此言大善!”張清微笑頷首,“自身擁有神通法力,纔是正理!不過,所謂仙人,未必是你預料的那般,或許還不如做一凡人來得安穩!”說罷,張清不再停留。男童聽得此言,不禁大感疑惑。百般思索,也不知何意,他抬起頭正要發問。張清卻已經走出了茶棚,腳步似緩實疾,早已遠去了。男童悵然坐下,卻把方纔話語,牢牢記在心中。張清離開茶棚,便向城門處行去。他目光無意向四週一掃,不禁眼瞳一縮。宿州城外。等候進城的人群,排成了三條長蛇,竟然有五名修士混在其中!其等全都收斂法力,如同凡人一般,老老實實進城。其中四人,都有練氣六層、七層修為。氣息陰冷,猶如毒蛇。還有一個麻衣芒鞋的青年人,一身法力頗為強橫,竟然已經達到了練氣八層!而且,其人渾身透出一股灼熱火氣,霸道酷烈!似乎能將一切焚為灰燼!“那四人修煉的功法,有些陰邪之氣,應該是魔宗弟子,或是旁門左道修士。而這麻衣修士,其所修煉的功法,分明是出自正道大派,神火宮!難道他就是神火宮派來收徒的弟子?竟然來得這麼快?”張清收回目光,小心運轉功法,收斂氣息。他伸手入袖,從儲物袋中取出一枚木質令牌。法力一轉,令牌上傳出一股隱晦氣息。張清身上的法力,立刻收斂得絲毫不漏。哪怕是有修仙者來到麵前,以神識仔細探查,也休想看破。藍木令,上品法器,用千年靈木煉製,極為堅固,而且可以收斂氣機,阻礙神識探查。這是張清逃離血骨門山門之前,六陰長老所賜三件法器之一。半個時辰後。張清所在的隊伍行進較快,率先進入城中。他立刻找到一家車馬行,高價買下一駕馬車,又采買了許多乾糧、菜肴。不多時。張清駕著馬車,從宿州城南門疾馳而出。一路疾行,直到天色將晚,他方纔停下馬車。張清在一處密林外,下了馬車,栓好馬匹。他如一個尋常江湖客一般,生起篝火,打算在這荒郊野外,露宿一晚。正當張清坐在篝火旁,取出城中采買的酒肉,打算吃些乾糧時。異變突生。空無一人的密林中,猛然傳來一陣“轟隆”巨響。隻見一顆半丈大小、熾紅灼熱的火球,轟然襲來。“哼!”張清目光一冷,冷哼一聲,“等你多時,終於按捺不住了!”他抬手輕輕一揮。一團白濛濛寒氣彙聚而來,轉眼凝成一枚尖銳箭矢,激射而出。“轟!”一聲巨響。箭矢、火球相撞之時,驟然炸裂開來,化為滾滾氣浪,向四麵席捲開來。張清長身而起,早已將神識放出,曼聲道:“道友跟了在下一路,此時出手偷襲,不知有何指教啊?”“哈哈哈!道友勿怪!”一聲爽朗大笑傳來。隻見一株蒼勁古木下,人影晃動,顯出來一個麻衣青年。赫然正是在宿州城門外,那名神火宮弟子!此人一拱手,道:“在下神火宮趙朗,見過道友了。實不相瞞,道友的斂氣之術頗為玄妙,在下都無法看破,故而出手試探。”青年麵帶笑容,竟然說出這麼一番話來。張清卻是冷笑一聲,“如若我隻是個凡人,豈不就死在你手下了?你出手之時,分明就是衝著取我性命來的!”他再次抬手,又是一枚冰箭飛速射出。“嗤!”一聲銳響,冰箭術飛掠極快,轉瞬即至。趙朗神色微變,匆忙閃躲。冰箭打在古木上,樹乾登時炸裂開來,碎裂木屑四處亂飛。樹乾破損之處,赫然已經凝結了一片寒霜。趙朗險險避開冰箭術,看向張清怒道:“道友你這是何意?”“何意?”張清哂道:“你既然出手,我自然要領教一番了!”話音未落,他袖中白芒一閃。一道淩厲劍光已經飛斬而出。這口寒鐵劍,乃是張清在血骨門中時,就用慣了的上品法器。此劍用深海寒鐵為主材,以多種冰、水屬性妖獸的精血,祭劍開鋒。不但鋒銳無比,而且與張清修煉的《寒溟功》十分契合。當時斬殺一階頂級虎妖,用的正是此劍!“好好好!”趙朗怒喝一聲,“我倒要看看你有什麼手段!”他從儲物袋中取出一枚拳頭大小、赤紅晶瑩的寶珠。掐訣往前祭出,赤紅寶珠便化為一團熊熊烈火,當空飛來。張清手掐法訣一催,劍光夭矯轉折,繞過寶珠,徑直向趙朗斬去。同時,他再拿一個法訣,又使出冰箭術來。冰箭術威力強橫,而且飛動迅疾,又附帶有極寒之氣。此術一出,趙朗神色微變。趙朗發現張清的飛劍如此靈活,本想召回寶珠抵擋。可是見到冰箭術,他不禁神色微變,手中法訣接連變化。那枚赤紅寶珠,放出滾滾烈焰,頓時威勢大漲!非但擋住了冰箭術,而且火勢絲毫不減,仍舊向張清飛來。張清嗤笑一聲,手中法訣不停。一手催動寒鐵劍,另一手掐訣不斷施放冰箭術。那赤紅寶珠又被冰箭接連打中,終於哀鳴一聲,靈光散去。趙朗見此大急!他早就見識過冰箭術的威力,知道張清在此法術上造詣高深。可是他也萬萬冇想到,自己的得意法器,赤焰珠,竟然這麼快就抵擋不住了。正當他想要收回寶珠,張清的寒鐵劍已經殺到。“斬!”張清叱喝一聲,抬手向劍光一點,體內法力狂湧而去。雪亮劍光,明澈如秋水,劍刃森寒,一股刺骨寒意席捲而下!“不好!”趙朗大叫一聲,滿眼驚駭之色。劍光落下,就在趙朗即將身首異處之時。趙朗懷中傳出一聲清鳴,一塊赤紅玉佩飛出,恰好擋在劍刃之下。“哢嚓!”隻聽一聲脆響,赤紅玉佩碎裂開來。張清暗道一聲,“可惜!”冇想到趙朗手中有此種護身寶物。護命玉牌!此種寶物煉製不易,而且需要許多珍稀材料,可以在關鍵時刻,自行發動,為主人抵擋一次劫難!通常隻有勢力龐大的宗門、世家,才能煉製出來,賜給資質較高的後輩,用來護身保命。這也說明,趙朗在神火宮內,不是尋常弟子。指不定就是哪位長老的後輩族人、親傳弟子。“既然如此,仇怨已經結下,就必須永絕後患!”頃刻之間,張清心中一念閃過,殺機凜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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