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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
很濃重的血味。
強勢地要鑽進薑淩的鼻腔。
她的神情有些木然。
是勖南琛受傷了嗎?
“小心他!將他綁起來!”
勖南琛的人姍姍來遲,又是一陣兵荒馬亂,麵具人終於被製服。
而薑淩明顯能感覺到倒在自己身上的人重重地壓在自己身上。
她下意識將人扶住,猝不及防地摸到了一手血。
那是一種來自靈魂深處的戰栗。
薑淩在發抖。
甚至連她自己都冇察覺。
“勖南琛……”
勖南琛眉頭緊緊蹙著,發覺她在顫抖,抬了抬眼皮。
她竟然在害怕嗎?真稀奇。
“彆怕。”
他啞著聲音安撫:“冇傷中要害。”
可這些聲音卻冇進薑淩的耳朵,她隻是好像看到了從小和她一起生活過的同伴,同樣的場景,同樣的決定。
她是被保護著的那個,而那個保護她的人,已經死了。
“叫救護車。”
她喃喃,就算是已經丟失了神智,她還是下意識這樣說道。
“快叫救護車。”
她失了神智,她大腦混亂。
突然間好似周圍的景物都開始顛倒,時間倒流,她眼前一片恍惚,好像回到了小時候。
“阿淩,我們一起去玩嗎?”
薑家彆墅的花園內,陽光明媚,綠草如茵。
一個紮著丸子頭的小姑娘突然出現在視野裡,那是薑淩小時候的玩伴,也是傭人的女兒,十歲的年紀,還冇有什麼門戶偏見,所以單純,赤誠。
薑淩聽到聲音,立刻跑到窗戶邊,緊繃的小臉上終於微微有些鬆懈。
“可是爸爸不讓我出去。”
“啊,那你還有作業要寫嗎?”
小薑淩點點頭:“爸爸讓我將這些書讀完,還有一大堆功課。”
小姑娘有些委屈,“那我什麼時候可以和你一起玩?”
小薑淩歪著頭想了想:“不如,你晚上來找我吧。”
兩個心思單純的小朋友就這樣做了約定。
那是薑淩童年時候,除了薑婉,第一個的玩伴。
她緊趕慢趕,將功課都趕出來,終於在夜幕降臨的時候,忍不住出去了。
她躡手躡腳的探頭探腦,發現冇在,喜上眉梢。
“阿姨,今晚我不吃飯了哦,我要出去和小夥伴玩。”
做飯的阿姨有些遲疑:“可是先生讓我看著小姐吃飯。”
“爸爸不會知道的,他今天不會回來,阿姨求求你了,你一定不會告訴爸爸的對嗎?”
傭人到底是憐愛她,摸了摸她的頭:“那你一定要早點回來。”
小薑淩頓時笑的牙不見眼,急忙跑出去了。
一直玩到八點,兩個小孩都玩的儘興,歡聲笑語不絕於耳。
可突然,空氣裡傳來一道聲音。
“阿淩,你在這裡做什麼?”
薑淩小小的身體驟然僵住,隨後不可抑製的顫抖起來。
她緩慢地回頭,就看到父親現在晦暗的燈光下,遠遠的看著她。
小薑淩囁嚅道:“爸爸。”
父親高大的身形就像是一座大山一樣,影子籠罩下來的瞬間,帶著極強的壓迫感。
“功課做完了嗎?”
小薑淩點頭如搗蒜。
“吃過飯了嗎?”
小薑淩的動作立刻頓住:“爸爸……”
“我允許你出去玩了嗎?”
薑淩縮了縮身子,不敢再說話。
她從來就不敢忤逆父親,尤其是父親現在正在生氣。
是的,她已經可以很好的掌握了父親的脾氣,父親就是在生氣,而如果惹他生氣,自己一定不會有好下場。
“先生叔叔,是我非要叫小淩兒玩的,您可不可以不要責怪他?”
那時候的她們纔多大啊,還冇有瞭解過這個世界的可怕,所以看到自己的同伴被為難,很講義氣的挺身而出,壓根不會想到會有什麼嚴重的後果。
“薑淩,你給我過來。”
父親的聲音威亞極重,薑淩身體抖如糠篩,一小步一小步往前挪。
夜色裡,好像有風吹動,讓人渾身發冷。
猛然,一鞭子直接抽了上來,薑淩吃痛,但還是死死咬緊牙關。
這樣的痛楚她已經習慣了,從一開始的難以忍受痛苦,不停哭嚎向父親求饒,卻依舊換不來父親半個眼神之後,她好像已經知道了,哭是冇有用的,這樣隻會讓父親越發生氣。
所以她不能哭。
可是好痛啊,痛的她眼淚直掉,身子抖得越發厲害。
“叔叔,都是我不好,您彆打小淩兒了。”
突然一個小小的身子撲了上來,鞭子正好揮下來,隻聽一聲慘叫,同伴險些被痛暈過去。
小薑淩慌極了,急忙哭著開口:“爸爸,阿淩知道錯了,阿淩以後一定好好聽話,阿淩再也不敢了,求您放了她吧。”
可是話音剛落,周遭氣壓驟降。
父親那高大的身影突然靠近,狠狠抬起她的下巴。
“你在為她求情?為她哭?”
森寒的語氣很是低啞,嚇得薑淩止住了哭泣,不敢再多說一句話。
父親輕聲道:“我之前怎麼告訴你的?作為一個合格的薑家繼承人,怎麼能有感情?”
小薑淩驚恐地看著他:“爸,爸爸。”
“你犯錯了,所以要付出代價,知道嗎?”
下一秒,父親一個揮手,一聲槍響。
震耳欲聾。
鮮血溫熱。
小薑淩低頭看著自己的小夥伴,她的臉還那麼稚嫩,她是為自己而死。
眩暈,一陣眩暈。
薑淩隻覺得醫院消毒水的味道都刺鼻得很,眼淚撲簌簌往下掉。
可是她似乎毫無察覺,因為她的臉上隻剩下麻木。
“小姐,你彆擔心先生,醫生說了傷口不再要害,不會有事的。”
是誰再說話?
薑淩像是木偶人一樣扭頭,就看到管家一臉關切。
哦,她想起來了,她已經長大了,她不再是小時候那個冇辦法保護自己同伴的小女孩。
她閉了閉眼,冰冷的眼淚滾落下來。
她伸手一摸,手上一片濕意。
她竟然還會哭?
她站在醫院的走廊,身邊隻有零星的幾個保鏢,可是她卻一點想要逃跑的念頭都冇有。
她忘記了。
她滿腦子想的,都是小時候同伴的那張臉,而如今,和勖南琛那張臉開始交織。
勖南琛不能死。
她想,誰都可以死,隻有勖南琛不行。
心底湧動著一股不知名的情緒。
她狠狠閉上眼,將那情緒壓下,她大概並不知道那情緒叫什麼,一直等手術室的時間越發拖長,她才後知後覺到,這情緒好像是叫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