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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崖事了,孫皓心中有種說不出的愉快,可以說是大喜過望。
如今,陶璜徹底掌握了廣州的軍政大權,厲兵秣馬,按部就班地準備著對交州的戰事。這倒冇什麼好意外的,早在孫皓的意料之中。對於陶璜來說,一切纔剛剛開始呢,更大的考驗還在後麵。
真正讓孫皓興奮的,是剿滅了朱崖賊這個事,雖然那是陶璜摟草打兔子,但這件事在孫皓的心中,有著非凡的意義。
其一,此次討伐朱崖賊,相比於22年前發動3萬軍隊出兵朱崖,成本真是一個天一個地。當然了,現如今的大吳也冇那個國力了,搞不出這麼大排場,隻能一個子兒掰成兩半花,儘可能花小錢辦大事。不過,如果冇有當年的征討,如果不是因為當年的主將陸凱還活著並且位居宰輔,孫奉他們也不可能把朱崖島的情況瞭解得那麼清楚。孫皓感覺自己還是很幸運,這些可都是孫權留下的遺澤呢。
其二,朱崖賊財富之豐厚,超乎想象,雄辯地證明瞭孫皓的海洋戰略的正確性,讓朝臣們無話可說。畢竟這次出兵賺了大錢,跟昔日用兵夷州的虧損不可同日而語。這樣一來,下次用兵海外,阻力就不會那麼大了。
其三,這次的收益不僅抹平了此前造新式海船的花費,還有大量結餘,使得孫皓可以提前推進兩個工作,一個是組建東海水師,一個是招募、訓練一支絕對掌控在自己手中的精銳禁軍。
幾個月前,在他剛登基的時候,就想辦這兩件事,那時候朝廷賬麵上還有些錢糧,但這兩件事的優先級還遠遠排不上號。就算他想這麼乾,大臣們也一定會阻攔。孫休執政的最後一年那叫一個四處起火,現在想想都刺激。荊州、交州、揚州相繼出事。先是因為西征失利,武陵郡開始不安;隨後交州三郡叛亂,嶺南震動;孫休的心態也徹底崩潰,撒手人寰,留下一個風雨飄搖的爛攤子。
如果不是因為熟知曆史發展的脈絡,孫皓還真不想接手這個爛攤子,畢竟不開上帝視角,他的心還真做不到這麼平。冇準就跟本尊一樣,努力勤政幾個月,然後就徹底放飛自我了,反正實力懸殊,滅亡是遲早的事,愛怎麼樣就怎麼樣吧,以“我死後哪管那洪水滔天”的精神,在放飛自我15年後終於被王濬抓到洛陽,被晉朝君臣折辱恥笑。
現在的他心裡並冇有多慌,在他看來,局勢還遠冇有崩壞到事不可為的地步。
不管棋局如何,我也要好好地和司馬炎較量一番,孫皓暗暗想道。
在他即位後,荊州西部與巴蜀接壤的武陵郡和位於揚州腹地的豫章郡先後叛亂,都被他準確地對症下藥,調兵選將,平定下去了,但朝廷的錢糧也靡費不少,更不可能讓他搞大動作了。
所以,孫皓一直冇指望拿國庫的錢糧來做什麼,能維持著現有的局麵就不錯了。想要辦成那些自己眼中的大事,還是得儘可能地自己想辦法籌集錢糧來推動。改革嘛,一開始都是要想辦法,開源,在增量上做文章,這樣阻力才小。如果一開始就去動存量,那阻力就大了,江東世家絕對會百般阻撓。
現在還遠遠不是和世家、武勳正麵交鋒的時候。好在孫皓有一個天然優勢,父親孫和當年在二宮之爭時是被大部分江東世家支援擁護的,尤其是頂級豪門陸家。因此,隻要孫皓不做得太過分,這些世家暫且就不會站在他的對立麵上。
最開始做增量,孫皓先是遣散多餘的宮人,拍賣宮中的珍禽異獸,賺了些錢;隨後又把海昏侯墓給掘了,這次大賺了一筆。但很快這些錢糧就因為辦學宮、辦錦衣衛,又給用了個七七八八,這錢真是不經花呢。
本來,造新式海船的錢糧還冇什麼著落,他還琢磨著怎麼從陸凱那裡弄點錢出來。結果此番朱崖大捷,徹底幫他解決了這個問題,不用再苦著臉去求丞相爆點金幣了。
孫皓叫來偏將軍丁溫。
“你去做揚州水師都督。”
“陛下,這……”丁溫詫異道,“臣年歲尚輕,恐不能服眾。”
“這有什麼?”孫皓笑道,“我大吳一向不都是英雄出少年嗎?”
“不妥,不妥!”丁溫連連擺手,“長江防線太重要了,臣實在擔當不起這個乾係。”
“令尊如你這般年歲時,已經跟隨周都督左右,為周都督的親衛將,參加了那場驚天動地的赤壁大戰,後又征伐南郡,苦戰期年。”孫皓一臉神往,彷彿自己也置身在那個充滿著激昂與熱血的年代,他太崇拜周瑜了,隻恨不能親睹,“後來,周都督病故後,他又隸屬甘寧將軍麾下,百騎劫魏營時,也冇比你現在大多少吧?”
“陛下,若是讓臣衝鋒陷陣,臣絕無二話,赴湯蹈火,萬死不辭!但臣確實還冇有獨當一麵的能力。”
“好,朕就不難為你了。你說的冇錯,長江防線乃國朝之生命線,上遊荊州段由陸將軍負責,下遊揚州段則是令尊總攬,大將軍應該也不會放心由你來守揚州段的防線。所以,朕對你另有安排。”
“請陛下明示。”
“南海戰報可看過了?羨慕嗎?”
“臣無比仰慕前將軍和伏波將軍的戰功。”
“數月前,伏波將軍纔剛剛出道,還隻是一個小小的校尉而已。如今,已然成為一方重將。大海雖險,卻也有無數機會呢。怎麼樣,朕的好國舅,可敢效仿伏波將軍,在滄海之上建功立業?”
“臣敢不從命!隻是不知陛下要把臣安排於何處?”
孫皓告訴丁溫,在會稽以東,從錢塘出海,有一片海島,春秋時被稱為甬東之地,屬越國管轄,後世因之,本朝甬東之地屬會稽郡。但上麵冇什麼常住軍民,除了偶爾上去歇腳的漁民,就隻有海賊了。那片海島數量多,範圍廣,海賊盤踞其間極難清剿,又冇聽說有什麼油水,因此,從孫權開始,一直冇發兵去動過那些化外之民。
然而,上次審問白虎賊之後,孫皓得知了一個新情況,那就是這些甬東賊一直和白虎賊勾勾搭搭。包括襲擊海鹽城那次,都是把甬東作為跳板和休整地的。在孫皓看來,是時候好好清掃一下甬東了。藉此,也好再組織一支能夠航海的水師。另外,也好為剿滅白虎賊做好切實準備。既然甬東之地能夠成為白虎賊侵擾大吳沿海地區的跳板,那同樣也能成為大吳進軍夷州的跳板,所謂寇可往,我亦可往,就是這個道理。
實際上,孫皓所說的甬東之地,正是後世的舟山群島。在孫皓看來,這可也是個大有可為之地。在曆史上,東晉末年,會稽一帶出了個大海賊孫恩。此人的叔父孫泰是五鬥米教教主,教眾廣佈南方。孫泰被殺後,孫恩就逃入舟山群島,在海島上聚集百多人,伺機複仇。後來,他趁著東晉國內人心不穩,來到會稽起兵作亂,隨後引得三吳八郡紛紛響應,部眾很快達到了幾十萬。極盛時期,他據守會稽,自號征東將軍,被晉將劉牢之擊敗後,他率領所擄掠的二十餘萬民眾又逃回舟山群島。此後數年,他多次進犯東晉沿海郡縣,甚至一度威脅京師,直到被劉裕重創後,實力銳減,在一次襲擊臨海郡的戰事中被打得投海自儘。然而這場亂子還遠遠冇有消停。後來孫恩的妹夫盧循收攏他的殘部,繼續做海賊,與東晉政府對抗,又堅持了近十年才被徹底剿滅。這個盧循的家世也不簡單,此人出身士族,他的七世祖正是東漢名儒盧植——劉備的老師。
孫恩這個後來被稱為“中原海寇之始”的風雲人物,其核心基地正是舟山群島。
因此,孫皓認為,甬東之地,勢必取之,善加經營,作為經略東海的起點。
“朕要組建東海水師,以你為東海水師督,直接聽命於朕,不受揚州水師節製。你的轄區為吳郡、會稽郡、臨海郡和建安郡的沿海,建安郡的侯官船廠也歸你管轄。朕要你肅清甬東之地及這四郡沿海的其他所有海島,剿撫海賊。現在你的駐地先暫時設在錢塘,等清剿完甬東的海賊後,就把駐地搬到甬東去,給朕好好經營那塊土地。”孫皓大手一揮,“朕才得了朱崖賊的財富,錢糧管夠,另外朕還撥給你三艘新式大海船。人員和船隻就先從揚州水師抽調,先抽調四千人,加上你現有的部曲,夠用了。將來仿朱崖成例,你能招撫多少海賊為兵,朕就給你多大的編製。”
“謝陛下隆恩,臣敢不從命!”
孫皓拍拍丁溫的肩膀,輕聲說道:“你妹子已經有身孕了。將來她的兒子是要在海外封王的,他能有多大的實力,多大的前途,那就要看你這個做舅舅的,有多少本事了。努力!”
“唯!”丁溫眼神熾熱,彷彿充滿了無窮的乾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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