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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鴻珍齋在布匹和藥材生意做得很好,但因為本地貨源有限,需要靠火車把外地的貨物運進來。但是火車和海外郵輪運輸幾乎完全被顧家二少爺給掌控,我們隻能靠人力和馬車運貨,成本大大提升,生意也無法做大。和顧氏的破冰,迫在眉睫。但當中具體發生了什麼事,我又無從得知,隻得先想辦法多去幾趟顧家,看看有冇有機會能探個口風。過了兩日,我又挑了一枚龍鳳玉佩和一柄玉如意,仔細擦拭過,用黃綢緞包好,裝進木匣子裡,拿到顧家去。這次我剛在門外應聲說我是沈竹微,門房就馬上把門打開,客客氣氣地把我給迎了進去,帶去了上次的那間亭子裡等著。茶也很快沏上來。丁香湊在茶碗前,深吸了一口,問:“少爺,這是什麼茶,咋這麼香?我瞧著好像比上回的還好,我該不會一口茶就喝掉好幾十塊大洋吧?”我也隻能聞出來確實比上次好,茶香更濃鬱醇厚,至於好到什麼程度,我竟不知。我在沈氏書寓,從來冇喝過這樣的極品好茶。一杯茶喝完,一個小丫鬟快步走過來,道:“沈先生,我們少爺請你到裡麵去說話。”她又帶著我們,拐過幾道迴廊,最後到了後頭的一幢小洋樓裡。頂樓挨著露台的房間,小丫鬟敲門進去,“沈先生來了。”我跟著進門,先和顧大少爺和黎老先生打過招呼。又見裡麵坐著的,還有一個看著年輕些的,約莫二十出頭年紀,戴著圓圓的金絲框眼鏡,穿著條紋襯衫配馬甲,帶著幾分學生氣。他身上帶著一股子海腥味,但又和陳魚佬身上那種長年累月浸染的腥味不同,他身上的味道更清淡,更浮於表麵,也更清澈。隻有海腥味,冇有血腥味,像海風一般。我想了想,恭恭敬敬地一揖。“顧三少爺。”他點點頭,我又問道:“三少爺是剛回國麼?”顧三少爺點點頭,又問:“你猜我是怎麼回來的?”“坐輪船,在海上漂了許多日,應該十分辛苦吧。”三少爺聞言,哈哈一笑,“大哥說你有些識人的本領,果然不一般。我昨兒纔剛下船,特地叫家裡人不要傳出去。你一猜就中,有點本事。”我適時機地從丁香手上拿過木匣子。“小人今日又帶了兩件寶貝來給兩位少爺、黎老先生掌掌眼……”隻有黎老先生一個人的目光先落在了木匣子上。顧三少笑道:“不急,等會兒老爺子回來再一起看也成。我們正準備烤肉吃呢,來,沈老弟過來跟我一起吃,聊聊天。我聽說你是江城人,江城繁華,是個好地方!”屋裡擺了一副長長的炭火架子,上麵架著鐵絲網,邊上擺著好多的盤子,裡麵裝著洗淨切好、醃製過的肉片,還有一些蔬菜,又擺著好幾瓶調料粉。一個年長的傭人在旁邊打著扇子給他們看著炭火。三人麵前的桌子上,擺著精緻的描金骨瓷碟子,顧三少爺笑嘻嘻地不斷烤著食物,把烤好的肉片放在黎老先生盤子裡。隨後丫鬟給我和丁香也上了餐具。顧三少爺招呼道:“一起吃點吧。”他說著,把一片剛烤好的肉放到我麵前的盤子裡,上麵撒著香噴噴的調料和花生碎。我遲疑了一下,“我……真是抱歉,我吃花生過敏。”顧大少爺立馬把我麵前的盤子給拿走了,隨後他甚至把整碗花生碎一起叫丫鬟拿走。“吃個烤肉,非撒什麼花生碎,毛病!”我有些尷尬,連忙說道:“沒關係,沒關係的,我自己不吃就行……”顧三少爺似乎絲毫都冇放在心上,依然笑嘻嘻的,態度十分溫和。“我給你烤不帶花生的。”顧三少爺烤肉的手藝非常不錯,他特意把肉給烤得有些焦,特彆有嚼勁,我很愛吃這樣的味道。“好吃嗎?”我連忙起身:“三少爺,我來烤給您吃吧!”顧大少爺伸手虛攔了一下。“沈老弟,你坐著,叫他給你烤就是了。他這人就喜歡乾這個,不肯叫彆人上手的,你隨他去,咱們隻管吃。”當他說“咱們”的時候,不知是不是我的錯覺,那股子寵溺的勁兒又上來了。我要是個女子,此時坐在這裡,冇準會認為是顧大少爺看上我了。可我是個男人啊!我渾身都不自在,原本好吃的烤肉,也覺得味同嚼蠟。好在冇過多久,就聽見外頭有人說道:“老爺子來了。”隨後聽見腳步聲和柺杖的聲音,所有人立即都起了身,我也跟著站起來。顧三少爺原本是坐在我旁邊,他起身的時候,也不知怎麼的,碰著了椅子,一下冇站穩,推了我一下。我就站在炭爐子旁邊,叫他一推,胳膊肘一下就碰到了燒得通紅的炭火上邊,衣袖“呼”的一下就燒起來了!“啊——”“對不住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顧三少爺一驚,馬上跳起來,拿起桌上的一杯涼水就往我衣袖上澆。澆滅了火,我還冇反應過來,他馬上拉起我的胳膊,把袖子給捋上去檢視燒著的地方。大冬天的,衣裳穿得厚,倒是冇燒著皮肉,火也很快被他給澆滅了。我冇傷著。袖子捋上去時,正露出一段胳膊,還有左手手肘處的那處胎記。不過上次在陸家的時候,我故意讓自己被燙傷,已經過了那麼長時間,好是好了,但留下了一塊顏色稍淺的皮肉,使得胎記和原本的樣子不大相同。剛好這個時候,顧老爺子推門進來。屋裡幾個人的目光,同時落在了我手肘的胎記上。顧老爺子看了一眼我被燒出窟窿,又被澆濕了的衣袖,抬手揉了揉鼻子。“這是怎麼了著,把人家客人的衣裳給燒了?冇傷著吧?”我連忙搖頭,“冇有冇有。”顧老爺子指了指我胳膊肘:“怎麼冇有,這不是?”顧三少爺“哎呀”一聲,連忙湊近了去看我那塊胎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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