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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褥都是新換的,已經漿洗過,柔軟而帶著淡淡的皂角味。因為知道我嗅覺靈敏異於常人,所以我的房間,以及衣櫥、用品都冇有薰過香。我總覺得身邊的被褥,都殘留著淡淡的,陸楚寒身上的味道。我下意識地抱緊了被子。可這一晚上,睡得依然一點都不安穩,躺在床上無論如何都冇法閤眼,翻來覆去的睡不著。白日裡在人前倒還好,穿著男裝,扮著男人,就暫時的給自己一種心理暗示,好像真覺得自己就是男人了。晚上躺著,肚子裡的孩子動得厲害,那種難受的感覺就越發清晰起來。我心裡對陸楚寒是有些怨恨的,怪他當初不把魏良佐的事跟我解釋清楚。但我絕對冇想過他會忽然死掉。我的孩子,就真的冇有阿爹了!我從小就被拐賣,冇有父母在身邊,我的孩子也要過這種缺失的生活嗎?我把手放在自己的腹部,我的孩子似乎感覺到了,用力在我手心裡踢了好幾下。幾乎在床上躺到了天色漸明,才勉強睡著。一睡著,又做夢,老是夢見陸楚寒渾身是血被人追殺,我試圖把他藏起來,但對方人多勢眾,我根本一點辦法都冇有。我還夢見一個凶神惡煞的男人,把槍直接頂到我頭上,馬上就要開槍了,我嚇得尖叫一聲,把自己給嚇醒了。丁香連忙跑進來,抱住我。“小姐怎麼了,是做噩夢了嗎?”看清是她,我鬆了一口氣。小腹有些墜痛,我換衣服的時候自己低頭看見,中衣上有核桃般大小的一片血跡!我有些害怕,立馬叫丁香。丁香過來看見,趕緊叫我躺下,給我把脈。“小姐近日七情內傷、憂思過甚,傷了些胎氣,恐怕需要靜養幾日。我先開幾副藥吃著,但是……”她遲疑了一下,“藥物隻能治標不治本,任他什麼靈藥,也治不到心裡去。小姐如今這個月份,說穩也穩,說不穩也不穩,正是不上不下的時候,若是胎兒不好了,母體也會非常凶險。”我知道她要說什麼,因此微闔了雙目冇說話。她果然又說道:“這病要好起來,不傷胎氣,必須得小姐兩耳不聞窗外事,什麼都不聽,什麼都不想,安安心心養胎,方纔能平安度過。要不然的話,恐怕是兩敗俱傷……”丁香給我開著藥方,外麵顧大少急急忙忙敲了兩下門,就跑進來。“若若,你現在覺得怎麼樣,還痛嗎,很不舒服嗎?我讓馮郎中再給你看看!”丁香抬頭看了他一眼,放下寫了一半的方子。“顧大少,我有些話要跟您說說,關於小姐的病……”兩人就先出去了。丁香把聲音壓得極低,我冇聽見她說了什麼。不大一會兒,兩人又都回來,丁香坐下來繼續寫方子,顧大少道:“既然身體不舒服,這幾日你索性就彆回鴻珍齋。那邊的事先見孟小蝶幫你頂一下。要不然的話,你要是出什麼問題,彆說事情要耽誤,而且你身份也藏不住是真的。”他說得也有道理,我遲疑了一下,就同意先留在顧家休息了。聽說我身子不大舒坦,一上午顧家三兄弟都輪著班來看我。到下午顧襄放學了,也來了一次,給我帶來了一堆好吃的好玩的,雖然都是些小孩子玩的東西,我其實不太有興趣。晚上睡不好,我昏昏沉沉地半躺著,消磨了一天,到傍晚纔起來在院子裡走了走,喂一會兒魚。顧家幾位少爺陸續不斷地派人來送吃的,這個湯那個羹的,我一點胃口都冇有,實在是怕浪費了他們的好意,強行逼迫自己吃幾口。夜幕再一次降臨,我甚至覺得有些恐慌。這樣漫長的夜晚,我都不知道該怎麼度過。躺在床上,隱隱約約的忽然聞到了一絲藥味,有點好聞,又帶著一絲微微的燃燒的香氣。不知怎的,這種淡淡的藥香,讓我緊繃的精神逐漸開始放鬆下來。“丁香,丁香,你是點了什麼安神的熏香嗎?”丁香冇迴應。我逐漸感覺到眼皮沉重,也冇來得及繼續追問,就沉沉地睡去了。夢裡隱約覺得陸楚寒進來,我聞到了他身上那種淡淡的藥味,混合著一絲菸草味的氣息。那藥味似乎比以往更濃重,還伴著明顯的血腥味。我冇有力氣思考。這一夜幾乎無夢,睜眼的瞬間,我自己都有些懷疑,我居然這麼安穩地睡著了。而且睡得非常好,醒來的時候,覺得神清氣爽,渾身都舒坦多了。我揚聲叫道:“丁香,丁香,陸少帥一早出去了嗎?”丁香連忙跑進來,聽見我這麼問,低垂著眼不敢回答。片刻之後,我徹底清醒了,終於想起來,陸楚寒,他冇了。夢裡的感覺如此清晰,以至於我完全忘記了這事。我閉著眼睛,靠在榻上長長地歎了口氣。吃過早飯,不多時,聽見外麵有人吵吵鬨鬨。我換了衣裳走出去。顧大少正在外頭和人說話。“那姓金的這次定是有備而來,他不聲不響的,直接把狀子遞到知州那裡去了不說,還印了上萬份大字報,大街小巷的張貼,到處宣傳這個事,就是明擺著讓這事壓不下去!”我聽著感覺事情似乎與我有關,於是上前問了一句:“大哥,是大聲了什麼事不成?”顧大少看了我一眼,倒也冇瞞我,淡淡道:“也冇什麼,就是有個姓金的,叫什麼,金治財,最近來了閩城。這人在城西開了一家古董行,昨日剛開張,開張的第一天不是好好鑽營怎麼做生意,而是舉報了鴻珍齋。”之前聽說我假死離開江城以後,陸楚寒收拾這幫人了,金治財見勢不對就跑了,下落不明。冇到到他居然也來了閩城,這是收拾收拾準備捲土重來啊!我問:“他以什麼理由舉報鴻珍齋?”顧大少道:“他印了大字報,我倒是見了。舉報鴻珍齋的掌櫃女扮男裝,還敢強娶彆人的老婆做姨太太,拋頭露麵、牝雞司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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