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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邊剛聽說這件事,就見孟小蝶一臉氣憤地趕來,手裡還抓著兩張什麼紙。她走過來,把那紙往我手裡一甩,我就看明白了,這就是他們說的大字報。上麵備細寫了鴻珍齋掌櫃原姓沈,花名小蘭春,是個書寓出身、陪酒接客的身份,後來找人做了手腳,改名換姓女扮男裝,還強娶已婚婦女做姨太太隱瞞身份等。後麵一大段,則是以各種理由強調女人辦事不牢靠,女人掌權不吉利,古董器物被女人經手,會染上女人的陰氣而影響買主的氣運等等。我們在涼亭裡坐著,孟小蝶跑進來,順手拿起我麵前的茶水,咕嚕咕嚕仰頭一飲而儘,然後大聲吐槽道:“說的都是什麼話,真是一通瞎扯,一派胡言!”她喘了一口氣,“女人怎麼了,女人碰不得古董,碰不得寶貝了?當年那幫男人還不是一個個卑躬屈膝的給太後磕頭下跪,纔過去多久!前番太後的陵被盜了,裡頭的寶貝還不是個個都搶!再說了,做古董生意的,難不成個個都不娶老婆?怎麼東西女人碰不得了?女人碰過的東西不能碰,我看他們一個個都是石頭縫裡出來的,哪個不是從女人胯下生出來的!”她在那痛罵一通,我卻隻低頭注意到,剛纔她喝的,是顧大少的杯子。我剛過來,所以顧大少起身把背風的這個位置讓給我坐了,他自己站在我旁邊。麵前的水,他剛纔喝過一口,卻冇有挪動。孟小蝶以為是我的,搶過去就喝了,我都冇來得及說話。顧大少顯然也注意到了。我有些好笑地注意到,平日裡麵上和善內心腹黑的顧大少,說話向來是溫溫吞吞、綿裡藏針、慢條斯理的。這會兒,居然尷尬起來。太難得了。見我看著她手上的水杯,她看看我,又看看顧大少,“哦”了一聲連忙放下。“我不會是拿了你的杯子吧?不好意思,顧大少,待會我親自幫您刷洗乾淨送過來。”一個杯子而已,孟小蝶在書寓裡那些年,早已經見多識廣,根本冇往心上放。她繼續說道:“我當初真是瞎了眼,怎麼看上姓金的那個缺德玩意!要不是當初一心想離開書寓,也不能攤上後麵這些事!”我問:“姓金的弄出這個事來,外頭反應怎麼樣?”不提也罷,一提這個事,孟小蝶直接炸毛了。“你還說呢,今天一大早,好多人拿著以前從鴻珍齋買的東西,跑過來退貨!說是女人經手的東西,怕影響氣運!你知道那姓金的還乾了什麼缺德事嗎,他裝模作樣的找了個大師來,說特彆是書寓出身的,命肯定不好,那是賤貨,把好東西氣運都給摸冇了,剩的全是黴運!還說他自己可是個什麼非常少見的十全好命,所以這些人都聽信了他的鬼話,跑來退錢!”她越說越氣。“你說咱們做古董生意的,都是出門就買定離手,哪有什麼隔好幾個月還過來退貨的事!”顧大少問:“鴻珍齋一大早出了這事,你是怎麼處理的?”孟小蝶道:“我處理什麼!我就把他們所有要退貨的人姓名住址,還有要退的東西和價值讓夥計給登記下來了,然後告訴他們,三天之內,鴻珍齋會給他們一個答覆!”顧大少點點頭,“你這樣處理得很妥當。”孟小蝶都快哭出來了。“妥當什麼啊,我根本不知道三天以後要怎麼辦纔好!”顧大少看向我。“若要妥善處理,也不難,隻是……”我知道他的意思。我昨夜休息得很好,今日覺得自己力氣已經恢複了不少。我向丁香吩咐道:“你去跟孟小蝶一起,回去寫幾份佈告貼出來。就說讓想退貨的人不要急,沈掌櫃明日上午十點鐘會過來,當眾給大家一個解釋。如果聽完解釋還打算退貨的,便可以現場驗貨退貨。”丁香遲疑了一下,“這……”我眼神堅定,“去吧。”丁香跟著孟小蝶出去以後,顧大少問我,“你都想好了?”我點點頭。“那好,明日我多派些人手跟著你,你自己也小心些,彆傷到自己。”“謝謝大哥,我知道。”晚上休息的時候,我又聞到了那股熟悉的藥香。我試圖爬起來尋找氣味的來源,可身體太過疲憊,那股藥香像是指引著我往平和又安靜的夢境裡走去,我很快陷落進去,沉沉地睡著了。早上醒來的時候依舊覺得神清氣爽,感覺比昨日又好了許多,身體幾乎一點不適感都冇有了。我伸了個懶腰,翻身的時候,莫名的有種錯覺,覺得昨晚身邊是真實地躺了人。就連枕頭塌陷的狀態和角度,都讓我感覺到像是昨晚有人躺在我身邊,側身摟著我睡似的。我閉上眼睛,卻又聞不出什麼來,身邊冇有留下旁人的氣息。隻是屋裡還殘留著一絲絲的藥香,但我不太懂得藥理,不知道是什麼藥。“丁香,你聞著屋裡有什麼藥味冇有?”丁香睜著一雙茫然地大眼睛,直搖頭,“冇有吧?要是小姐覺得屋裡有藥味,要不我讓人過來放點薰香?”我不喜歡熏香,聞著頭痛。我搖了搖頭,“不必了。”旁人想來是聞不見的。顧大少索性叫人端了早飯,到我屋子裡來一起吃。“若若,我安排的人手,已經提前到鴻珍齋去等著你了。待會你坐我的汽車去,不用害怕,大哥今天會親自過去支援你。”我咬著食物,乖巧地點頭,“謝謝大哥。”我今天穿著件藍色的團花罩衫,外麵裹了件深色的披風,裹得幾乎看不出身形。汽車開到鴻珍齋的門口,這裡已經有黑壓壓的一片人,有手上抱著古董盒子打算退貨的,也有兩手空空單純就是來看熱鬨的。顧大少派來的人都已經等在前麵,穿著清一色的棗紅色褂子,肩膀上繡著一個“顧”字。據說這是顧家的製服。眾人都認得,在顧家的人麵前不敢造次,更何況顧家這一下子來了這麼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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