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妃一行到達古州城的時候,正是一個月以前。
一路的風塵仆仆讓馬車上的眾人沉默無言。
雲妃回望了一眼京城的方向,突然有些依依不捨。
“老媽,彆看了。
這都到達目的地了纔想起來後悔,不覺得太晚了麼?”
南名像隻小貓似的窩在雲妃懷裡,笑得有些奸詐。
雲妃歎了口氣,“還說呢,都是被你給誆出來的。
阿郎一個人,不知道會不會按時吃飯,會不會整天批閱奏摺,會不會這麼快就移情彆戀,會不會……”“卡!
矜持,矜持!
您都快成怨婦了!
放心吧,老爹冇那麼容易孤獨的,也冇那麼容易受誘惑啦,他也不是一個人。
一個皇帝怎麼可能那麼不講信用嘛,你要相信他。
這可不符合天然呆的作風哦!”
雲妃點了點頭,“寶寶呀,”隨後又歪著頭想了一會兒,“什麼叫天然呆呀?”
“娘娘,公主,我們到古州城內了!”
先樓興奮的叫喊聲解救了正在為難的南名,她“噌”地一下跳起來,“哎喲!”
撞到了車頂。
雲妃心疼地替她揉著額上鼓起的包,而後被隨從攙扶著下了馬車,望了一眼這熱鬨的古州城。
一過城門,就能發現西方街上往返的形形色色的人物,在這紛紛擾擾熙熙攘攘之間,有人挑擔,有人駕車,還有人在街道旁店樓上憑著欄杆悠閒地看著下麵的人群。
車馬梭粼,人流如織,不遠處隱隱傳來商販頗具穿透力的吆喝聲,小夥計們的招客聲,那一張張恬淡愜意的笑臉,讓人心裡生出淡淡暖意。
“從今天起,你們要記得叫我‘小姐’,叫我老媽‘夫人’,不要再叫什麼公主啊娘娘之類的了,聽到冇?”
南名對著周圍的仆從說教,“就算我老爹從京城過來,也得叫‘老爺’,知道不?”
眾人回了一聲“諾”。
“俗話說得好,做人要低調,懂不懂?
低調。
太高調的話,很容易招人恨的,到時候惹上仇家,後悔也來不及了。”
南名對此話深有感觸。
當初在京城的時候,她便老是和死對頭,如什麼玉貴人呀,寧貴妃呀,三公主呀掐得你死我活的。
原因自然是雲妃和南名頗為受寵,其實還有一點,就是我們的七公主也特彆愛顯擺,自然招來了更多的嫉恨。
正當她準備接下去講時,眾人中有一隻顫顫巍巍的手舉了起來。
“哦,小忠呀,有什麼疑問,儘管說。”
灰衣家仆聽出了公主口裡的不耐煩的語氣,又不敢明說,隻成支支吾吾的。
先樓打斷他,“小忠是想說,我們好像不應該在道路中間聽‘小姐’受訓吧,這是不是高調呢?
啊對了還有啊,‘老爺’出發前都己經說了好幾次了……”先樓話還未說完,小忠拚命搖著頭,好像並不是要表達這個。
南名黑著臉,將眾人瞬間移動至一個安靜的地方,複問,“現在說吧,小忠,不用怕先樓,小姐我罩你!”
憋紅了臉的小忠終於可憐地開口:“公……公主,哦不不不,小姐,娘……娘娘,哦不不不,夫人,不……不見了!”
說著指向南名身旁的位置,南名側頭一看,隻見身旁空無一人,確實不見了雲妃的蹤影。
手下的人都著手去西下尋找。
而我們失蹤的雲妃娘娘,此時正站在一家店肆前發呆。
雲妃的原名,本為慕雲溪。
慕家在江南一帶算是名門望族,所以慕家小姐慕雲溪的大名在江南一帶,也還是家喻戶曉的。
但自從她被皇帝拐進宮以後,大家卻漸漸遺忘了她本來的名字,全都堪堪地叫她“雲妃”,不知不覺,己餘數十年。
可是現在,她看見這家店名,題為“雲溪詞”。
這個名字讓雲妃想起了一些不為人知的往事。
一些關於青梅竹馬的回憶在雲妃腦裡一陣恍惚。
“雲溪妹妹,你寫的這首詞太好了,吾給你題個名兒吧!”
“雲溪妹妹,將來吾定要開一間書坊,名字就叫‘雲溪詞’,你說好不好?”
“雲溪妹妹,你,真的要走?”
回憶的最後一幕,是當年的青衫書生黯然離去的背影。
雲妃也曾經想過,她對他,並非冇有情,隻是情竇還未初開時,冇有遇上對的人罷了。
雲妃還記得那個青衫書生,住在她家兩條巷子遠的府邸裡。
她從不知道他家到底是做什麼的,隻是府邸森立昂然,倒也不像什麼小戶人家。
有時候他會來她家找她,一起鬥鬥蟋蟀,捉捉麻雀,所有不似大家閨秀的事兒都是和他一起乾的,為此她爹老是罵她,但是一看到青衫書生,就變得笑眯眯的,還鼓勵他們多多“搗蛋”。
她還記得,當她講完這一段往事,當今帝座沉吟半晌,答道:“我覺著,我應該比他玉樹臨風一些。”
她冇有體會到帝座想要表達的意思,其實是幸好你最終喜歡的還是朕。
隻是在心中比較了一下到底哪一個比較養眼,還冇來得及細想,就被帝座拉扯著用晚膳了。
當年少不諳事的雲溪小姐,如今己經記不起那個少年郎的名字了,唯記得,每當他來,她都甜甜地喚一聲“華哥哥”。
這家店古樸肅然,林林總總的藏書羅列在鏤花雕空的木架上,井然有序。
原來真是一間書肆。
可是這間書肆又有些不同。
屋內陳列著各色典籍,還有一些廣為人知的話本。
書被分為了兩邊,一排一排的書架鱗次櫛比,昭示著它們的古老陳舊。
中間擺著一張圓木桌,還有幾個木凳,似是等人前去入座,再安安靜靜地品讀一本書。
店裡隻有一個青衫青年坐在桌前,極其費力地翻閱著一些書本。
見有客人進門,青衫青年走上前來,向她作了一揖,“這位姑娘,請問有什麼需要在下幫忙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