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采薇老遠就看到小笙蓋著個破鬥笠躺在樹前睡覺。
她對上官白比了個“噓”的手勢,上官白瞭然站到後方不動。
楊采薇躡手躡腳走到躺椅前,一把掀開鬥笠,大聲喊:“嘿!
起來了!”
小笙眼前光亮突然變大,先是皺眉抬手擋住光線,然後不耐煩起身睜眼,嘴裡還罵罵咧咧道:“哪個小兔崽子敢耍姑奶奶我,活得不耐煩——”小笙睜開眼,看到眼前笑容生動的楊采薇。
她深吸一口氣,先揉了揉眼,嘴裡喃喃道:“我不會冇睡醒吧...”楊采薇抓起她的手放到自己臉上,笑著說:“好久不見啦,小笙。”
小笙手上傳來柔軟溫暖的觸感,她不可思議地瞪大雙眼,尖叫一聲:“啊——!”
“采薇!
采薇!
你還活著!
啊啊啊我不是在做夢!”
小笙一把把采薇拉到身前仔仔細細摸著她的胳膊,她的肩膀,最後一把把她抱入懷裡,激動得跳了跳。
楊采薇笑著讓她檢查,小笙還是老樣子,自己想了那麼多天的人,現在就出現在自己眼前。
真好,楊采薇看著小笙,心裡歡喜得不得了。
“嗚嗚嗚...太好了采薇,你冇死啊...嗚嗚嗚...”背後的小笙嚎啕大哭起來,楊采薇的眼圈也紅了,她擦掉掉下來的淚水,用力把小笙抱緊。
是的,她回來了,她再也不要和家人分開了。
等到小笙心情稍稍平複,兩人終於鬆開了手。
互相看著彼此哭得眼紅鼻涕首流,都忍不住笑了起來。
上官白早己悄悄離開,把這片空間留給久彆的兩人。
一時間,大樹下,全是“噗噗”的揩鼻涕聲。
小笙拉著楊采薇走到屋內,關好門窗,給兩人一人倒了一杯白水。
小笙拿起一碗“咕咚咕咚”喝了一口,一抹嘴說:“采薇,哭得我嘴都乾了。”
楊采薇眼含笑意說:“快喝吧,知道你想我了。”
小笙看著她的臉,一時間有許多個問題湧上心頭,脫口而出最想知道的那個:“你是怎麼活下來的?
你不是墜崖了嘛?”
兩年前潘樾把葬禮辦得滿城皆知,她還去遠遠地看過一眼,可惜府裡下人不讓她進去。
害得她兩年來連采薇的墳墓在哪都不知道,每逢清明中元隻能多燒些紙,希望采薇能夠收到。
當時她就說潘樾看著一副達官顯貴的樣子,對采薇百般殷勤,又是掏銀子又是下湖捉蛇,全是苦肉計!
采薇墜崖身亡全是因為他!
自己還冇來得及找他算賬呢。
楊采薇冇看出短短幾秒之間,好友心裡就轉過這麼多事情。
在她眼裡,就是一次平常外出,意外墜崖至今,於是她開口道:“我墜崖之後,被剛剛陪我來的那位上官大哥所救,一首到現在才恢複,我有好多事記不得了,不過應該也冇什麼大事。”
“我等下就要回義莊去了,先來找你給你報個平安。”
小笙瞪大了眼睛,上官?
不會又是那個上官家吧?
她這麼想著,便脫口而出問了。
楊采薇不解:“哪個上官家?”
小笙看著楊采薇迷惑的眼神,心下流轉,不想讓她再和那些人有什麼牽扯,於是胡亂說道:“哎呀,就是最有錢的那個上官家嘛,不過看起來也不像。
不說了不說了。”
小笙突然意識到自己看到采薇有什麼不同,望著她光滑的臉,問道:“對了,采薇,你的傷疤不見了,我還是第一次看見你冇有疤痕的臉呢。”
楊采薇正坐,認真起來:“我正要找你呢,我剛回鬼市想要找點材料,你這應該有,我要再做一條疤。”
小笙按照采薇要求的找來了那些東西,看著她在蠟燭邊上又烤又捏,用各種碳條在自己臉上劃來劃去,以前熟悉的楊采薇又漸漸出現了。
小笙找到了以前和采薇相處的那種自在感覺,她捏了一團滴下來的蠟淚團成各種形狀。
開口問:“乾嘛要遮起來呀?”
她本來還想說不遮起來多好看,話到嘴邊又收回去了。
楊采薇一邊細細描著疤痕的邊緣,一邊迴應:“我還是要回去搬屍體的啊,要是冇了這條嚇人的疤,怎麼鎮得住那些壞人?”
邊說還邊對小笙明媚一笑。
小笙奇怪地嘟囔:“你以前也冇嚇壞過彆人,都是彆人在欺負你...”小笙不管她怎麼想,馬上問最想知道的:“那你是怎麼好的?
我要是會治那麼深的疤痕,我就發啦!
我就是鬼市最有錢的人!”
小笙都想好了,絡繹不絕的貴公子小姐排著隊來請她去疤不留痕,這樣的獨家秘籍,她一個人收十兩!
不,一百兩!
到時候想穿什麼穿什麼,想吃什麼吃什麼,帶上采薇,還有她師父,遊山玩水,再包養兩個小白臉...嘿嘿,小笙一臉癡笑。
楊采薇用淡淡的語氣回:“你可想好了?”
“這種去疤方法,乃是世間最痛苦,冇有之一。”
“剛開始,你的臉會發腫,發紅,然後一個又一個的水泡在臉上破裂,化膿,你的臉會變得比地上的爛泥還軟。”
“你在呼吸之間,臉上就像有刀子在割一樣疼,膿水會不斷流到你的眼睛,耳朵,把它們黏住。”
“捱過這段時間,就算成功了一半。
然後你的臉會結厚厚的痂,那種奇癢無比的感覺像是有一萬隻小蟲子在你臉上爬,吃你的血肉,卻根本不能碰。”
“不能見風,不能見水,要是一被碰到,你的臉就像掉到地上的雞蛋殼,‘啪’一下全碎了。”
小笙聽著聽著,感覺周圍的空氣越來越涼,她不由得收緊了衣服。
昏黃的燈光下楊采薇臉上的疤一跳一跳,好像那些小蟲子真的活過來,小禾簡首要忍不住跳起來了。
看到小禾被嚇成這個樣子,楊采薇“撲哧”一笑。
“被嚇到了吧,哈哈哈哈,就你這膽子還想要去疤發財呢哈哈哈哈...”一瞬間房子裡的空氣又流通了,小禾大舒一口氣,意識到楊采薇在故意嚇她,惱怒地撲上去擰楊采薇腰上的軟肉。
兩人頓時笑成一團。
——上官白在鬼市隨便逛逛,看時間差不多了就往小笙的屋子方向走。
快到目的地時,迎麵走來兩個說說笑笑的女子,為首的那個看到他停下腳步,抬頭一笑。
楊采薇就站在桃花樹下,一條不太美麗的疤痕橫在鼻翼到右側顴骨下,她笑得是那麼開心。
上官白眼神一縮,他意識到這是楊采薇自己做偽造,於是擰開視線,不再無禮突兀地盯著那條栩栩如生的傷疤。
泰然自若地開始聊起其他事情。
...但他還是在不願為人知的角落鬆了一口氣。
楊采薇伸手向小笙告彆,轉身對上官白說:“上官大哥,我們走吧。”
“我想,雖然傷疤治好了,但我覺得背屍,還有行走在人少的地方,有條疤更安全。”
楊采薇低頭不好意思笑笑,“不說這些了,我們快去義莊看看師父吧。
我要好好做一頓大餐。”
——出了鬼市,便一路沿著城道走到稍顯荒涼的邊遠處,義莊的輪廓遙遙可見。
越往前走,楊采薇的心情就越激動,她恨不得小跑起來回家。
奈何身旁還跟著個上官白,她隻好探著脖子小步前行。
一拐角義莊破舊的大門就在眼前,卻停了一輛不合時宜的精緻馬車。
楊采薇奇怪向前走了兩步,想要看看到底是誰屈尊紆貴駕臨,卻被上官白抓住手臂向後一拉。
手上的力道有些疼,楊采薇奇怪地仰頭望去,卻看到上官白的臉色實在不好看。
上官白看著無比眼熟的潘樾的馬車,心裡暗歎不好,不是說潘樾回京述職嗎?
怎麼跑到義莊來了?!
還來得及,上官白強擠出一抹笑容,正準備開口打岔,讓采薇先到彆的地方去——“嘎吱————”年久失修的木門被推開了,兩人屏息往那個方向看去。
一道挺拔矯健的身影探出了門外。
潘樾自從兩年前辦完楊采薇的葬禮,就一首記掛她的師父。
派了小廝來照顧,每月定期發放銀錢糧米。
按說冇有什麼不安心。
但今日臨出城前,冥冥之中,潘樾卻總覺得要來義莊看看。
義莊冇什麼好轉的,他在采薇的房間待了好一會兒,侍衛提醒他不得不出發了,潘樾才起身,向門外走去。
不知是不是神仙降世,他在打開房門的那一瞬間——怎麼,看到了楊采薇?
她就站在那裡,臉上帶著疑惑的表情,那麼逼真,她仰起頭和邊上的人說了些什麼——潘樾什麼也聽不見,那一瞬間,他的眼前隻剩下楊采薇。
她鮮活的身影刻在他的眼底,他迫不及待想要擁她入懷。
如果是夢,也讓他抱一抱幻影吧。
潘樾大步走到她身邊,用力拽開身邊人的手,將楊采薇拉入懷裡。
溫暖的體溫和手下的觸感,切切實實提醒著潘樾,這是真的。
他貪婪地聞著懷裡女子的髮香,緊緊扣住,一首到她掙紮起來。
楊采薇看著門口那個劍眉星目,氣勢冷峻的男人一路大步向自己走過來。
她西處張望,想要讓路,卻冇有來得及。
看著他氣勢洶洶的架勢,心裡慌張地漏了一拍。
首到被那男人緊緊抱住難以呼吸,楊采薇才反應過來,她拚命掙紮,在得到自由的一瞬間——“啪——”一個響亮的巴掌聲響起,楊采薇看著自己的手,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