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春令 第115章 惡果（四）

-

轉眼入秋，東京城中恢複了往日的熱鬨景象，中秋將至，今年賣月團的商販

出奇的多。

人群中，出現一道極其熟悉的背影，少女身形嬌小單薄，穿著一身白色紗裙，一道微風輕輕吹過少女頭上的帷帽，露出的一角正好能看到她那張精緻的的麵容，眼神卻呆愣地看著麵前的月團，陷入了沉思。

“小姐，這是小店剛出爐的月團，要來幾個嗎？”

眼前的商販笑意盈盈地看著那少女，問道。

“小時候每到中秋，母親和祖母都會提前給我準備好月團，可是如今......”

趙霓裳再也抑製不了內心的難過，她拿起擺在自己麵前的月團，一口一口地細細品嚐了起來，此時內心好像被針紮一般的疼，她的嗓音顫抖不已，月團的味道冇變，可是她再也嘗不出小時候的味道，哽咽地同時，眼淚止不住地掉落了下來。

“小姐，你還冇給錢呢......”

商販對麵前女子的怪異行為，產生了幾分詫異，忍不住提醒道。

趙霓裳恍過神來，擦了擦眼角的淚，這才意識到自己剛剛失了態，回想過往種種，她心裡如今除了悲傷，就隻剩下對趙琰無儘的仇恨，曾經東京城風光無限的霓裳郡主，最後卻落了個家破人亡、孤立無援的下場，讓她怎麼能不恨？

“多少錢？我給！”

趙霓裳說著，不忘摸了摸腰間，神色瞬間有些為難起來，她忘了自己以前出門從不帶荷包，從宮中逃出來以後，便開始四處流浪，不敢對外說出自己的真實身份，就是怕趙琰發現她的存在，如今身上的首飾也變賣得差不多了，她現在走到了身無分文的地步。

“我今日出門急，冇帶銀錢......”

“老闆不知可否通融一下？”

趙霓裳臉色漲紅，麵露難色地說道。

“看你這衣著，我還以為是哪家官宦人家的小姐。”

“冇想到就是一個臭要飯的，冇錢你裝什麼清高，趕緊給錢！彆耽誤我做生意。”

說著，商販立刻變了副麵容，不耐煩地催促道。

“老闆，我現在身上身無分文，不如你寫張字據，日後我一定加倍償還你。”

此時趙霓裳往日的傲氣被徹底擊垮，她的語氣前所未有地卑微，哀求道。

“加倍償還？你現在連幾文錢都拿不出來，你當我三歲小孩嗎？”

商販說著，語氣逐漸有些氣急敗壞，他上前死死抓住了趙霓裳的手，不讓她離開，隨即大聲吆喝道，這將一旁的路人瞬間吸引了過來，團團將她圍住。

“都來看看啊！年紀輕輕的小姑娘，吃東西不給錢！”

商販嘴裡不斷出言諷刺著她，趙霓裳看到周圍聚集的人越來越多，生怕身份會暴露，就想趕緊掙脫掉，發現自己早已被圍得水泄不通，根本冇法逃脫。

“你放手！你竟敢對我動手動腳，放肆！”

趙霓裳有些慌亂，以前常說的話也隨即脫口而出，她忘了自己早已不是那個集萬千寵愛的小郡主，如今身後也冇什麼靠山，可是骨子裡的血脈還是提醒著她，時刻謹記自己的身份，麵對著路人對她議論的閒言碎語，她感受到了莫大的屈辱，委屈的淚水奪眶而出，大聲怒斥道。

......

“放肆？你以為你是什麼公主還是郡主嗎？竟然說這麼大逆不道的話，我看你是餓傻了。”

“不過這東京城中就一位郡主，早就跟著她全家見閻王去嘍！”

言畢，周圍的人也跟著鬨堂一笑，他們似乎冇有一點同情心，趙國公府被滅門的慘案，如今卻成為了他們口中談笑的話本。

商販言語越來越肆無忌憚，為了幾文錢，他不斷出言侮辱著趙霓裳，可他不知道的是，眼前這個被她百般為難的女子，就是她口中的那位郡主，麵對著他的肆意侮辱，趙霓裳再也控製不了心中的怒火，她絕不允許任何人踐踏趙國公府的尊嚴。

“你住口！”

趙霓裳一巴掌打了過去，嘶聲怒斥道。

她可以忍受莫須有的屈辱，可是趙國公府是她最後的底線，她不容忍任何人隨意提起，這是一道她內心無法磨滅的傷疤。

“你居然敢打我！你彆以為你是個女的，我就不敢對你怎麼樣！”

麵對著趙霓裳的挑釁，商販眼中充斥著怒火，他語氣充滿著威脅和壓迫，說道。

下一秒，趙霓裳頭上的帷帽便被他一把扯了下來，露出了她本來的模樣，路人見狀無不一人讚歎她的美貌，好在冇人認出她來。

麵對突如其來的狀況，趙霓裳一時也冇反應過來，她呆愣了一會，又趕緊用衣袖遮住了自己的半張麵容，繼續與商販對峙著。

“長得挺不錯的！若是冇錢，不如以身相許也行啊！”

見她麵容精緻，那商販也瞬間顯現出本性來，色眯眯地打量著她，嘴裡還不斷說著一些汙言穢語，令人不堪入耳。

“你這個大膽刁民，你若是敢動我一根手指頭，我讓你不得好死。”

趙霓裳強忍著噁心，怒斥道。

“哎喲，看小姐生氣的樣子也格外勾人！那就看看是我先動你，還是你先弄死我。”

說罷，商販變得越發肆無忌憚起來，手也不安分地朝趙霓裳伸了過去。

“慢著！”

“多少錢，我幫她付！何必這麼為難一個女子。”

一陣聲音從趙霓裳身後響起，她轉身看去，臉上也不自覺流露出詫異的表情，來人竟是杜隱，可他似乎還冇認出她來，隻是將全部視線注視到商販的臉上。

“杜隱！是你？”

趙霓裳不敢相信，語氣有些詫異地詢問道。

“郡......”

“霓裳！你還活著”

杜隱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現在站在他麵前的人竟然就是消失已久的趙霓裳。

見趙霓裳用衣袖遮著麵，杜隱立刻察覺到了她的為難，急忙將商販手中的帷帽搶過來給她戴上，如今趙琰繼位，趙霓裳的身份若是暴露，那後果不堪設想。

“冇想到，在這裡能遇見你，謝謝你替我解圍。”

趙霓裳紅著眼眶，說道。

仔細回想，自趙國公府被滅門之後，她就再也冇見過杜隱，這一年多來，她心裡一直揹負著仇恨，獨自一個人躲在暗無天日的角落裡，默默注視一切，卻無法插手，她清楚地知道自己冇法與趙琰抗衡，隻能選擇隱忍，等待一個時機。

“先彆說這麼多了，這裡人多眼雜，隨我回府再說。”

杜隱說完，朝商販遞去一錠銀錢，拉著趙霓裳離去。

......

回到府裡後，趙霓裳才放心地將頭上的帷帽取下，心裡舒了一口氣，再也不用遮遮掩掩地生怕被髮現。

“郡主，你什麼時候回到東京的？”

杜隱體貼地遞過來一杯茶水，關心道。

“眼下趙琰已經回京，並且順利坐上了皇位，你此時出現在這，甚是危險。”

杜隱略顯擔憂地說道。

看到趙霓裳如今的處境，杜隱神色凝重，在他記憶裡，霓裳郡主一向是高高在上，集萬千寵愛於一身的京中貴女，若不是經曆了這麼多的變故，怎麼也不會到今日的地步，她本可以無憂無慮地度過一生。

“我知道趙琰冇死，所以我一直待在京中，從未離開過。”

“那日宮變，我趁亂逃出宮的時候，目睹了趙琰被幾個黑衣人救走的一幕，可當時我無力阻止，隻得偷偷跟著他離開。”

趙霓裳將這段時間發生的所有事，朝杜隱全盤托出，如今杜隱是她唯一在東京能夠信任的人。

“還好你冇事，那就先暫且住在我府裡吧！”

“其餘事，我們從長計議。”

麵對杜隱突如其來的好意，趙霓裳鼻尖一陣酸楚，這大概是她遭遇變故後，第一個朝她伸出援手的人，心裡不禁有些感慨。

“對了，還有一事我覺得你聽了肯定開心。”

“陸小姐的腿疾治好了，賀將軍也安然無恙回到了西洲，我相信過不了多久，你們就能見麵了。”

聽到這個好訊息，趙霓裳的臉上露出了久違的笑容，她消失的這段日子，雖然從未露麵，可對陸望舒的牽掛一點都冇少，如今她隻盼望早日殺了趙琰，給趙國公府枉死的冤魂一個交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