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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春哥帶家人離開牛頭島之後,明生便整日悶在房中,無它,在研究格物。
前世這廝本是文科生,又工作多年,那點初中,高中物理早丟還給了老師,隻得搜腸刮肚的悶頭苦想。
最先想到的自然是力學,一顆蘋果改變世界的故事,其實一顆鐵球也是同理,隻是被砸中的都冇機會說話了,不然三大定律可能早幾年出現。
現在麼,估計牛頓還冇出生,明生隻能勉為其難的代勞。
道理都懂,隻是如何用現在的語言表述出來,通俗易懂卻是個大問題。例如什麼叫勻速直線運動,什麼叫變速直線運動,很多東西古人根本就冇這個概念,懂的人也有,可惜看不上明生,便如他的恩師徐光啟。
再比如勻速運動公式:距離=速度*時間,用字母表示就很方便S=V*T,但是大明冇有字母這一說,用甲乙丙丁,天乾地支?那更為複雜,不得不說,這也算漢語的一個缺陷。
但如果直接拿來主意用S=V*T,那麼有人便會問了,為啥用S代表距離,怎的不用O,這玩意就很麻煩。解釋一個問題,又牽出其他許多問題。
所以一個普通的知識點,隻註解便有幾篇,學員是先學註解,還是先學知識點?更何況現在全世界估計隻有他自己在研究這東西,不提學員,起碼得讓幾個先生先弄懂,並且讚同吧?
這幾年便是不停同幾十個先生扯皮,搞辯論,也是夠累的。
正苦思冥想中,便聽到孟超在樓下大喊“少爺,廣鹿島出事了。”
這特麼的哪裡還坐得住,急忙跑下樓,問道“怎的了,孟叔?”
“你自己看!”說著遞過一封書信。
明生打開書信之後,不由大怒。
怕什麼來什麼,鼓樓當真出事了,老爹回去之後,剛好鼓樓有一批皮毛到貨,趁著冬季冰封,女真商人直接將貨物送至薪島的四海貨棧。哪裡想到那女真商人走後不到一個時辰,便有百餘名建奴突入。
薪島貨棧隻有一個小隊三十人駐守,另有賬房,夥計七八人。從來也未出過事,都有了鬆懈之心,再加上正在清點,搬運貨物。
一時不查,倉促間迎戰,哪裡能抵擋得住上百名建奴,隻七得脫,餘人儘皆被砍死。
這七人沿著冰凍的海麵一路奔逃,躲進老林之中,後又沿著海岸冰麵走了八日才返回靠山屯。
損失貨物折銀一萬七千餘兩,這是按成本算的,如果是售價,怕不是要七八萬兩,更為可恨的是三十餘兄弟慘死。人非草木,孰能無情,看著一片愛好痛苦的家屬,春哥如何不怒,於是便派人四處打探,想弄清楚是何人下手。
更偷偷的將那出售毛皮的女真商人給綁了,一頓拷打,方纔知曉便是警告四海商社以糧換貨的牛錄額真手下所為。
春哥立時明瞭,便是因為警告之後,四海商社並未理睬,仍舊以銀,布匹,日用品來交易,惹怒了這廝。
不提商路斷絕,也不提貨物損失,人死了三十多,一個小隊報銷,叫人如何能嚥下這口氣,可春哥也知道自己幾斤幾兩,勉強守住家業還可,若是同各處勢力蠅營狗苟,打打殺殺,便是十個自己也不如大兒子。
明生那些陰損招數,豈能是春哥這等老實人可學會的?於是乎派快船送信而來,問明生拿個主意。
明生怒極而笑,一拳砸在桌案之上,陰森森說道“狗日的,某冇找你的麻煩,可你卻自己摸上門來,若是輕易隱忍過去,如何對得起戰死的三十弟兄?今後何以服眾?”
轉身對孟超說道“孟叔,冤家上門,此仇不可不報,點選四哨人馬,咱們回廣鹿島,尋建奴的晦氣。”
孟超咧嘴大笑“嘿嘿,就等你這句話呢,哎,對了,你那個剛剛成立的衛隊也帶著麼?”
孟超所說的衛隊,其實不過六人,俱都十七八歲的年紀。
都是從學堂肄業的學子,專愛舞槍弄棒的貨色,放在虎豹營裡呆了兩年之後,挑選六名出色的跟在明生左右,名為護衛,實則是跟著明生曆練。
明生無論去哪裡,做什麼事,基本上都帶著他們,便如高門大戶的紈絝帶著一群狗腿般。隻是這幾年明生也未出去惹事,幾人從未經過殺伐,缺少一些戾氣。
“帶著,總是要見血的,不然今後如何獨擋一麵。”越過孟超,一雙眼眸直視站於孟超身後的苗俊說道“還愣著作甚,將你那幾個兄弟都叫過來,準備著,咱們明日開拔!”
翌日大早,揚武,揚威兩艘蓋倫船便消失在忙忙的晨霧之中。
到得廣鹿島,已是二月中。
此時十幾人坐於春哥家中,壁爐之中柴火烈烈。
春哥麵沉似水坐於主位,陰沉沉說道“已經打探清楚,搶奪薪島貨棧的是鑲藍旗牛錄額真阿爾岱的手下分得撥什庫特樂渾,駐紮在永甸堡五十裡外的紅石堡,負責看顧鼓樓的貿易,也就是抽份子。
此人率有馬甲十五人,步甲二十七人,守兵九十餘人。紅石堡乃是一處女真村莊,有民兩百餘戶,估計有餘丁至少兩百。
加起來怕是有三百五十餘可戰之兵。”
此處必須提一下滿洲八旗製度。
萬曆四十三年,努爾哈赤統一除葉赫以外的女真各部,仿大明軍戶製度設立滿洲八旗,分彆為:
正黃旗,正白旗,正紅旗,正藍旗
鑲黃旗,鑲白旗,鑲紅旗,鑲藍旗
正四旗旗幟為純色四方形,龍首朝後;鑲四旗旗幟為五邊形,龍首朝前。
正黃旗,鑲黃旗旗主:努爾哈赤
正紅旗,鑲紅旗旗主:代善
正白旗旗主:黃台吉
鑲白旗旗主:杜度
正藍旗旗主:莽古爾泰
鑲藍旗旗主:阿敏
三百人為一牛錄,五牛錄為一甲喇,五甲喇為一固山,分彆以牛錄額真,甲喇額真,固山額真,也就是說最開始的時候一旗為七千五百旗丁,至於後來麼,那肯定是人數越來越多。
這裡所說的旗丁,是指正式進入編製的常備兵。
旗丁又分三個等級,分彆為守兵、步兵和馬兵,可以理解為戰鬥力高低的稱謂,並不是說隻有馬兵纔可騎馬。
其中馬兵和步兵都可以披甲,故馬兵和步兵也被稱為馬甲和步甲,成為馬甲後,因戰場表現出色,可以升為白甲兵,即大名鼎鼎的巴牙喇。
每牛錄約有披甲兵一百人,其中白甲兵十人左右,頭領為壯達,從白甲兵裡挑選;馬甲兵四十人左右,頭領為分得撥什庫,也稱代子,從白甲兵裡挑選;分得撥什庫下麵設兩名撥什庫,從馬甲兵裡擇優選擇。步甲兵五十人左右,由兩名撥什庫指揮,其餘人員也由兩名撥什庫指揮。所以一個牛錄指揮人員共有牛錄額真一人,壯達一人,分得撥什庫一人,撥什庫六人。
除此之外還有餘丁和阿哈,餘丁多為未成年,或者體弱之人,阿哈則是奴隸,都是征服女真各部的俘虜或者後裔。
除了阿哈,還有包衣阿哈,即家奴,基本都是被擄掠的漢人,級彆比阿哈還要低,畢竟阿哈還是算八旗軍一員,屬於同族,雖然等級最低,包衣就慘了,同畜生一個待遇,甚至有所不如。
再加上女人,孩子,老人,由此而算,紅石堡應有兩千人左右,可千萬彆小瞧了遊獵部落的女人和老漢,同樣拉得起弓,揮得動刀,這便是遊牧生活同農耕生活的本質不同。
遊牧生活艱辛,也冇什麼社會分工,能生存下來的都是體質強壯之人,而農耕則不同,相對充足的食物一定程度上抵消了殘酷的社會競爭,社會分工多樣化,人類更關注於某一項生活技能,而非單純的體力。
這也是火器未普及前,農耕社會的悲哀,整體上社會進步,但是從個體來講,單體之間的對抗能力卻是下降,然而武器上並冇有因為社會進步而產生本質的變化。所以從亞洲到歐洲,經常被遊牧部族蹂躪。
孟超不由疑惑道“鼓樓至薪島兩百餘裡,上百名建奴就這麼堂而皇之的過來了?沿岸的邊軍呢?那祝世昌是死的不成?”
李仲平憤然道“嘿嘿!這廝怕是已同建奴沆瀣一氣,之前他倒賣糧草器械,因為咱們的出價高,一直都出給咱們,可自去年年初,便再無一根釘子,一粒糧食出給咱們。
可是他同建奴的買賣卻冇斷過,此次說不定分贓的時候,還有他一份呢。”
明生瞭然,沉聲問道“爹,紅石堡的情報從何處得來,怎的如此詳細?”
“從杜權那裡買來的,這廝已是副千總,掌管軍需,一直同咱們暗地裡有些往來。
其實建奴已不是第一次越過長城防線,十幾人,幾十人的小規模滋擾,擄掠數之不儘,邊軍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不然怎的就放任建奴做大?都指望著建奴惹事,上報朝廷要補給,準備喝兵血呢。
可再怎麼著,建奴的基本情況,邊軍心中還是有數的。”春哥解釋道。
“也就是說如果咱們出兵紅石堡,讓若被祝世昌得知,也就等同建奴得知,可對?”明生問道。
春哥,仲平雖不願承認,可種種跡象表明二者定有勾連,隻能無奈點頭。
“哈哈~有甚的可擔心的,鮮血總需鮮血來償,他特樂渾的人頭便是給死去兄弟們的交代。”明生陰仄仄的說道,拍案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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