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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錢老漢又被坐蠟,新一期報紙發行一日後,便有人上門前來詢問。
此人是箇中年漢子,錢老漢卻是認得,原是瓦窯的一個工匠。
可惜自打四鎮一城之後,四海商社便冇有大興土木,隻留一磚窯一瓦窯勉強維持著,總有修修補補的地方要用,其他的窯麼,自然是停掉了,人員裁撤,老老實實回家種地。
看過報紙之後,得知又要大興土木,這漢子便心頭長草,土地雖也足夠自家花銷,但終歸不富裕,去當工匠麼?又心有不甘,在窯廠做了兩年也冇混個一官半職,出苦力終歸不是長久之計。
於是乎一個大膽的想法油然而生,何不自己開個窯廠當掌櫃?野心如星星之火,燒的這廝一夜未眠。
於是大早上便來市政廳詢問。
明生熱情接待,笑咪咪問道“貴姓?何事?”
這漢子心懷忐忑,期期艾艾的說道“小人性秦,名寶,會燒瓦的手藝,這個錢協理是知道的,小人曾在窯廠做過事。”
明生見錢老漢點頭,便說道“可是要做工?做工很簡單,去門前的報名點報名就是。”
漢子撓撓後腦勺,臉色漲紅,言道“小人,小人不想做工,想開窯廠!”
明生不由眼前一亮,笑道“你可知開窯廠需要多少銀錢,多少人手?那鎮子一旦開建,可是半天也耽擱不得,延誤了工期,可是要扣貨款的,其中風險你可考量過?”
“小人知曉,做生意哪有不冒風險的,可是富貴險中求,不去做總是不甘心。
小人昨夜也算過,一瓦窯最低需人手十二人,薪俸,購買材料,租賃窯廠約莫需百二十兩銀子,等出了瓦,若是貨錢給的及時,便能支撐起來。
可小人冇那麼多銀子,可否以房產做抵?那房子的貸款某是還完了的。”
錢老漢氣哼哼道“你那房子值幾個錢?冇錢來搗什麼亂,滾蛋!”
漢子麵色微怒,緊握雙拳說道“請少爺給小人一個機會,若是耽誤了大事,某便賣身為奴!”
說罷,雙膝著地,便要給明生磕頭。
明生趕緊起身扶住秦寶,大笑道“你敢以身犯險,那本少便成全你,可你若是延誤了本少的大事,便將你一家老小打發道海蔘崴做事!
去吧,到門口去簽訂契約,領了銀子趕緊辦事。”
秦寶千恩萬謝而去之後,錢老漢皺著眉頭問道“窯是咱的窯,何須多次一舉,咱們自己找些人手開工就是了。”
還好錢老漢嘴上留得,冇說明生是脫了褲子放~屁。
怎麼可能一樣,後世的改革開放是怎麼來的,前後對比一目瞭然,吃大鍋飯的好處是人人都有的吃,但人人都吃不飽,這其中關竅太多,明生也冇法同老漢一一解釋。
“錢爺爺,小子今天便跟你打個賭如何?”
老漢撇嘴道“有事說事,彆搞什麼幺蛾子!”
明生故作神秘道“小子便賭這秦寶的瓦窯產量一定比咱們自己的那一窯要高出許多,你信是不信?”
“怎麼可能?那窯廠的工匠可是某精挑細選留下來的,你這賭老頭子接了。”錢老漢起身怒吼道。
你這是罵老漢不做事,還是說老漢任人不明?那秦寶一棒子打不出個屁來,就知道悶頭乾活,手藝也就一般,如何能經營一座窯廠,這裡邊前後的貓膩多了去了,他一個悶頭漢子能理清楚?
明生也不以為意,創業哪有不冒風險的,隻要合理合法,就應該鼓勵,後世的天使投資投十個九個虧,可隻要成功一個便賺的盆滿缽滿。當然,明生這個不是投資,因為他冇有回報,最多就是收些利息,屬於純粹的政策性補助。
如是幾天之內便有數十前來谘詢洽談之人,或成立伐木隊,或租賃磚瓦窯,或建立石料廠等等不一而足,明生會同錢老漢,劉昌老漢逐一甄彆,挑揀篩選之後,正式簽訂契約的有十三家之多。
為了配合外包的商業模式,明生也是煞費苦心,組織錢老漢在工程協理之下成立驗收司,很好理解,就是字麵的意思,負責督查各個私人作坊的運作是否合規,產品是否合格。
錢老漢仍舊對此嗤之以鼻,看似節省了很多不必要的人員,銀錢,可最終還是免不了要四海商社擦屁股,明生不否認有這個可能,然而瑕不掩瑜,隻要嚴格管理好負責監督的官員管事,便不會出現大的問題。
剛剛開始這個路數,料想這些作坊主們還走不到以次充好,賄賂官員的地步。
至於以後麼?隻能說儘力減少,完全杜絕就冇有可能,有人的地方便有勾心鬥角,爭權奪利,隻能說慢慢建立一套行之有效的製度製約,從法律和道德層麵對此種行為進行監督,這也是明生成立報社的目的之一,輿論也是有效的監督手段之一。
一步到位是冇有可能的,現在僅僅是一家官辦報紙,可是今後呢?說不準便會有民辦的出現,慢慢來,路總會越走越寬。
這不是明生的手段高超,而是明生已經看見過前路,提前鋪設一下而已。
短短五天時間,便有一千八百餘人應招,雖說大多數都冇什麼特長,但挖地基,搬磚,和泥也隻要一把子力氣便可,一天兩百個銅板,表現好了還加薪,包吃包住,當然住的是帳篷,有房子還請這麼多人作甚。
秦寶自領了銀子,簽訂契約之後,便急忙趕回家中,聯絡了兩個本家兄弟,以及在窯廠上工時關係還不錯的幾名工匠。
幾人聚在一起,秦寶將經過一五一十的說與眾人,一句話,跟著某乾工錢高一成,並承諾賺錢之後提出一成份子算作大家的福利。
賺誰的錢不是賺,更何況這邊給的工錢高,都在旌義縣討生活,孤島一座,也不擔心這廝拖欠工錢跑路,冇有不答應的道理。
當晚秦寶便接手了四海商社的一窯廠,此窯早已停工多時,窯裡邊早已成為各種小動物的樂園,蜘蛛網密佈,老鼠,黃鼠狼居然能在一個洞裡亂竄,也是一大奇景。
冇什麼可說的,全家老少齊上陣,八個工匠,外加可勞作的老少婆娘將近四十多口子齊上,隻一日間便將窯洞清理乾淨。
人性便是這樣,給彆人做事之時總覺自己乾的多,拿的少,累成狗;可給自己做事之時總覺自己乾活不夠多,時間不夠用,恨不得化身千萬,不要說累成狗,隻要不死便需挺著。
這便是差彆,明生暗中探查幾家之後,便放下心來,這特麼都是乾活不要命的,老小當壯勞力用,女人當漢子用,漢子當牲口用,這若是還不能致富,便是蒼天無眼!
若說勤勞,我大中華捨我其誰!
如是半月之後,各作坊漸漸有所產出,在發貨之前,勘驗隊逐一抽檢,質量不合格的必然難以避免,但也不是發現一塊便不予收貨,百分之三的次品率還是要給人家的,畢竟自己都做不到的事,憑啥要求人家做到百分之百?
超過這個比率的,對比起!不予收貨,作坊需自行勘察挑揀。
秦寶本就是個謹慎的性子,第一批青瓦出窯之後,便組織人手自己勘察挑選了兩次,其規格比四海的要求還要高!
這還有什麼可說的,一次通過,笑嗬嗬的拿了勘驗文書,趕著牛車直奔懷嚴鎮送貨。
懷嚴鎮便是明生在旌義縣成立的第五個鎮,名字來由倒也簡單,取《孫子兵法》中為將之道“將者,智信仁勇嚴也。”
這五字博大精深,明生深以為然,也是為了時時提醒自己莫要小覷了當世之人,穿越眾不一定牛掰,也可以隨時被弄死。
話說十幾傢俬人作坊,四海商社還有自己的幾個作坊,貨到場地之後怕不是要混亂?誰知道哪個是哪家的,萬一出了問題找誰去?
這個古人早已有辦法,例如每個窯都有自己獨立的模具,模具都刻有窯廠的名號,秦寶的窯廠便刻著一個秦字,一則商家可以打出自己的名聲,二則買家也便於區分。
又過三日,四海商社招募的人手達到兩千三百餘人,分作三處村寨同時開建,這其中的事宜不要太多,好在協理製度已經運轉多年,小問題不斷,大問題未出,進度卻是相當之快。
明生在錢老漢,劉老漢麵前炫耀一番之後,便不再關注此事,而是回到家中總結兩次四海商社大規模建設的利弊。
萬曆四十三年開始的大建設是全民動員,說白了就是後世的大鍋飯,好處是人多力量大,工程進展速度快,可質量麼就談不上有多好,都是靠著人頭堆,你不能要求太高,那樣就是砸自己的腳後跟,期間的消耗甚巨,損耗頗多。
而今年開始的大建設則相當於後世的商業運作,如果說四海商社工程協理是中鐵九建,那各個作坊都是供應商,各個施工隊便是建築商,各自做好自己的一攤,工程協理居中協調。契約寫的清楚明白,誰都冇有什麼推諉的餘地。
草草估算之下,費用竟是降低了約五分之一還多,各種原材料的質量上升了不止一籌,工程進度放緩近十分之一,幾乎可以忽略。
可不要忘了四海商社還要收稅的,幾個循環下來,資本便如滾雪球一般越滾越大。
明生禁不住吹了一聲口哨,下一期的報紙頭版有了,便是《重商主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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