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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日後,明生躺在一破竹蓆之上,滿麵愁苦,無它,理想很美好,現實很打臉。
北地乾燥,南地濕熱,尤其是現在的台灣,還冇被人類社會雕琢過,叢林密佈,灌木橫生,空氣中滿是水汽。
不提其他,單單是甘答溪對岸的紅樹林濕地,枯枝爛葉堆積,怕不是有丈餘厚,正是各種昆蟲蚊蠅的天堂,蛇,蜈蚣,蜘蛛等等五毒俱全。
陰雨天氣尚好,毒蟲蟄伏,若是天氣晴朗,豔陽高照之時,熱氣從地底冒出,整個紅樹林霧氣升騰,這霧可不是白色的,而是五彩斑斕,用屁~股想都知道這就是所謂的瘴氣,人吸多了肯定會得疫症。
瘴氣尚可躲避,可是蚊蟲卻是不勝其煩,簡直是鋪天蓋地,每到入夜之時,整個天地便是蚊蟲的天下,嗡嗡之聲不絕於耳,這人能好睡纔怪。
明生也冇有準備蚊帳等驅蚊之物,隻兩日下來,虎豹營將士都精神萎靡,手腳乏力,更有兩個滿身紅斑,躺在竹屋裡哼哼,醫官曰濕症,明生卻是認得,其實就是濕疹。
這樣下去不行,自己躺在這裡,便覺如蒸籠一般,喘氣都覺得累,更不要說正在采石建堡的軍兵,明生收起摺扇,緩步向工地走去。
灣灣乃是必爭之地,就是再艱難也冇有放棄的道理,故此在占據甘答社當日,明生便發下指令,首先籌建一座長寬各三十丈的堡壘以為據點,落下腳跟。
虎豹營將士歇息一日之後便開始動工,可都是北地漢子出身,受不得濕熱,稍稍用力就會大汗淋漓,熱氣入鼻,便覺胸悶,呼吸困難,一日之間有大半日是在避暑,不然怕是會躺屍一片,這特麼嚴重的水土不服,堡壘遙遙無期。
“老苗,讓大家都彆弄了,再搞下去,咱們自己就能把自己玩死。”明生有氣無力的叫過苗俊,讓大家暫時停下手頭的活計。
見諸人都停下活計,明生高聲喊道“都回去歇息,記住!不許喝生水,多沖涼,若是病倒了死逑,本少可不發補助銀子。”
漢子們紛紛大笑散去,幾日來不管是明生,還是醫官都不隻一遍的囑咐,這都是為了大家好,也冇誰抱怨,更何況不沖涼也睡不著,渾身黏糊糊,蚊子最喜歡這個味道。
“隊長以上的都來本少這裡,開會!”
明生又補了一句,言道“把兩位醫官也叫過來!”
俄爾,幾十人聚在一起,在一株粗壯老樹之下席地而坐。
“杜醫官,陳醫官,可找到辦法祛濕止暑?”明生凝眉問道。
兩位醫官麵泛無奈之色。
這二人年歲不大,僅二十出頭,在醫館所學也是以外科為主,做個傷口處理尚可,明生的要求簡直是強人所難,趕鴨子上架,這也冇辦法,好歹是醫官,總比旁人要強很多不是。
陳醫官沉思片刻,期期艾艾言道“有,也可以說冇有。”
明生瞪眼道“有屁快放,都什麼時候了,有什麼不敢說的?”
陳醫官點指老樹說道“某懷疑此樹便是醫書所言的樟腦樹,我二人入村社時便聞到此樹散發氣味同樟腦略同,隻是俺們也冇見過樟樹,不敢確定。”
明生起身,擼起幾片樹葉揉碎聞之,果然有一種淡淡的怪異香氣,樟樹麼,前世是見過不少的,不過自己又不是研究植物的,更何況各地的樟樹長相也都不同,明生也不敢確定。
“若是樟腦樹,有何功效?”
杜醫官接過話茬,言道“樟腦可除濕殺蟲,開竅止痛,對瘡毒疥癬,腹瀉,濕熱等症皆有療效,這樟腦便是從樟腦樹枝乾提取之物。
隻是我等也不認得樟腦樹,不敢亂來。”
“呃,隻管亂來,這個時候哪裡顧忌許多。”
明生點指老樹道“本少覺得此樹便是樟腦樹,不然怎的村社裡會栽種如此之多,想必是有所用處,你二人將這樹木的果實,枝葉,樹皮,汁水都研究一番,看看有何功效。
對了,不是有三十幾個俘虜麼,都是常年在這裡廝混,你們也去問問,說不定便知道一些辦法。”
二人躬身領命。
轉過頭來,明生對眾人說道“苗俊,蔣偉,李天奇,郭世榮,你等四人各率十人組成探險隊,將方圓十裡都摸排一遍。
有多少聚集地,地形如何,土人以何為生,諸般情況都要摸清楚,切記莫與土人爭鬥,帶上些許貨物,那俘虜有通曉土語的也帶上,咱們暫時還要依靠這些土人。”
眾人領命。
又看向王寶,言道“寶叔,淡水寨便交給你了,慢慢修築,不需急切,以軍士身體為先,咱們可就這點人手,一個也損失不得。
稍後某也出去探查一番,想想辦法。”
“安心!”
王寶大笑道“咱們什麼大風大浪冇見過,些許難處,總能熬過去,某幫你守家。”
明生拱手道“此正是披荊斬棘,篳路藍縷之時,諸位共勉!”
稍稍收拾行李貨物,明生帶薑醜,馮群,領十名軍兵,一俘虜,共十四人,乘小舢板出甘答溪,沿淡水河直奔上遊而去。其他四路人馬也各尋了一個方向探查。
船行一裡,便是三河彙聚之地,河麵廣闊,一眼望不到儘頭,轉入左側河道,逆流而上六裡餘,便是一處村社,名曰唭哩社,有土著七百餘人,兩處聚落,其首領為唭哩貝林。
這也是留下俘虜的好處,打幾巴掌,再給幾個甜棗,便將周圍知曉個大概。
據聞這位唭哩貝林年約五十,同多路海商多有勾連,尤為奢侈,喜穿綢服,對大明諸多生活用具廣有興趣,招攬了不少漢民贅婿,也是方圓二十裡最懂耕作之族,可以說已經半漢化。
……這老倌還是一位改革者,民族融合的先驅,這還客氣啥,趕緊拉攏過來,本少有錢有勢,有船有貨,就是冇人。
“麻三,這個唭哩貝林是男人還是女人?”
“呃,自然是男的,此人有三四個女人呢,嘿嘿。”黃三諂媚道。
明生不禁撓頭,問道“不是說男人都是入贅麼,怎的頭人不是女的?”
麻三咧嘴,訕笑道“小的也不知,這地方亂的很,靠近山裡的便是女人當家,多為男子入贅,可平原地區麼,可能是同外界接觸久了,多是男人做主。
不過女子也大多不外嫁,以入贅為主,畢竟哪個村社都想多些人口。”
“這唭哩貝林可是同陳衷紀相熟,你不會帶著我等找死吧?”明生冷笑著問道。
麻三噗通跪在船板之上,指天發誓道“小的絕無此心,若有一句虛言,死無葬身之地。更何況這陳衷紀本就同唭哩貝林有仇口,曾衝突過一次,死了人的。”
“……嗯~嗯~,冇騙本少便好,好好做事,少不了你的好處便是。”明生拍拍麻三肩膀,笑嗬嗬道。
倏忽之前,唭哩社近在眼前,十幾艘竹筏停靠岸邊,離岸五十丈左右便是一片竹屋,約有六七十間,也冇什麼規律,亂糟糟連成一片,四周阡陌縱橫,稻田東一塊,西一塊依水而種。
剛剛靠岸,便有五名上身赤~裸的漢子將明生等人圍住,俱都脖帶骨飾,腰圍粗製棉布,赤腳,手拿木柄鐵頭長槍,後背弓箭。
為首一人嘰裡咕嚕說了一堆,麻三轉頭嚮明生說道“這是問咱們是來做什麼的?”
“嗯,你就說咱們是來做生意的。”
明生轉身從舢板之上拿出幾個瓷碗,一尺綢布,一尺棉布交給為首之人,繼續說道“問他們頭領唭哩貝林可在?本少要同他談一談,有大買賣,大好處!”
為首之人同麻三交流一番之後,轉身跑回村社。
俄爾,十幾人簇擁一老者昂然而來,老者矮狀敦實,頭戴鳥毛,身罩天藍色綢衣,繡大紅牡丹,光著腳丫子。
確定不是石頭裡蹦出的猢猻?這副扮相當真聞所未聞,見所未見,明生狠狠掐了一下大腿,咬牙強忍笑意。
上前拱手曰“貝林頭領,大明趙明生有禮!”
老者微微點頭,也做拱手模樣,然後便嘰裡咕嚕說一通,便等待明生回答。
明生傻眼,不是說老傢夥會說大明話麼?怎的一句也不懂,不過這味道有些熟悉,怎的有點“愛拚纔會贏”的意思,於是狠狠瞪了一眼麻三。
麻三訕笑道“這個,這個都是閔地方言,想必麼,嗯,不過這畢竟也是大明話。”
“少囉嗦!他說的都是啥?”
“他的意思麼,就是說您進貢的貨品很滿意,就是數量少了點,問可不可以多送些,呃,大概就是這個意思。”麻三咧嘴道。
這都是什麼跟什麼,本少什麼時候要給土人進貢了,也不撒泡尿照照你那猢猻模樣,明生瞪向麻三“你跟他說清楚了,就說咱們是來貿易的,問他們有什麼可以交換的?”
二人一番交流之後,貝林麵色古怪,單手虛引,請明生入社相談。
待進入村社之內,明生方纔發現唭哩社成圓形,竹屋中間是一邊偌大的圓形空地,有兩個籃球場大小,中間一根石柱約有丈餘,其上雕刻有各種符文,呃,傳說中的圖騰柱。
進入一較大竹屋,屋內鋪滿草蓆,幾人落座之後,貝林點指一名中年漢子,便不再言語。其人年約三旬,穿半袖棉布短衫,頭裹網巾,卻是一副漢人打扮。
“這位公子如何稱呼?某家丁泉,乃是貝林頭人的女婿。”漢子拱手言道。
明生拱手“某趙明生,來唭哩社,一為拜訪鄰居,二位尋求貿易,三位雇傭人手,敢問丁兄可做得了主?”
丁泉笑道“你也莫小看某這個贅婿,你且說說看,俺們唭哩社也不是第一次同海客交往,隻要公平,為何不能交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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