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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略高些。”蕭成遠摸了摸牆壁,冇掉下來什麼渣,“也更新點,用料更好了。”
安弘察抬腳進了殿。
這座廟宇僅此一間開間,正中央高高供奉著一座佛像,泥塑的。
安弘察對這些佛家供奉冇什麼研究,看著倒是慈眉善目的。
“怎麼不見你護著他們呢”他喃喃自語。
桌上的供奉是果子,安弘察捏了一把,還是新鮮的,這麼熱的天,冇看出來一點水分的流失。
更顯得可惡了。
他想看看這廟宇裡還有些什麼,便想繞道佛像身後探頭去看,卻不慎袖口帶到了那盤果子,打翻在地。
“哎——”他慌忙抽身,回頭看著散落一地的果子,心裡覺得有些不好。
雖說安弘察是個無神論者,可這畢竟是信眾的一片真心,不該被棄置在地。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他慌張地彎腰撿起跌落在地的碗,打算把果子都撿起來。
顧勉和蕭成遠也連忙上來幫忙。
安弘察首先撿起地上的碗,還在慶倖幸好冇有跌破,卻在定睛一看後,腦袋嗡的一聲,一個腳軟,直接跪倒在地。
“殿下!”顧勉慌忙來攙扶他。
“殿下!可有什麼不適?”他急切地問道,打量了安弘察的神色,對外喊道,“麻瓜,去喚王太醫來!”
蕭成遠也嚇了一跳:“殿下怎麼了?”
安弘察腦袋一片空白,握著碗的手都在抖,卻死死未鬆開。
他根本就冇聽見顧勉在焦急地喚他,目光盯著手裡的碗,視線從未離開。
他張嘴想要說話,卻發現自己發不出聲音來。
麻瓜遣了張俊去請王太醫,也慌忙進來看他家主子,看見安弘察這副樣子,心裡頓時慌了:“完了!”
他立馬想起上回安弘察在宮中突病,也是這般突然說不出話來。
安弘察握著碗的手使著全力,手上青筋暴起,顧勉扶著他,都能感受到手臂上肌肉用力的震顫感。
他一把握在安弘察的手上,試圖勸他放手:“殿下,輕些。深吸氣,放鬆。”
蕭成遠真是嚇了半死,他也跪坐在安弘察對麵,藉著角度看見了安弘察死死捏著的東西。
他本以為這就是隻普通的碗,還以為安弘察是被噩住了。跪下來纔看見這碗的全貌。
這是......人的頭蓋骨!
“本宮.....”安弘察終於可以發出聲音來,他啞著嗓子,眼中熱淚已是落了地,“本宮要......他們付出代價。”
短短的一句話,似是費儘了他全身力氣。
淚花打在泥土地上,濺起塵土飛揚,也落進在場所有人的心裡。
顧勉也被他的情緒感染,紅了眼睛:“殿下。”
蕭成遠扯了一下他的衣袖,示意他去接安弘察手裡的碗。
顧勉一隻胳膊摟住安弘察的肩,一手握他抓住碗的手,試圖給他些力量:“臣在。”
安弘察搖頭,藉著他的力氣站了起來,眼底通紅,語氣卻是堅定:“本宮自己來。”
他脫下外衫,蹲下來仔仔細細地將衣服折整齊,纔將死死不肯放手的碗放在了最中央。
人退後了幾步,凝神看著這頭骨碗。
顧勉到此才發現這碗原來是頭蓋骨所做。
人的頭蓋骨真的是非常明顯,顧勉先前一直守在安弘察身邊,看得不清,如今這麼一擺,看得是真真切切。
他也明白了安弘察方纔的失態是從何而來。
安弘察啞著嗓子吩咐道:“必定不止這一樣,讓人各處都仔細找找。找到後都小心送到我那去。”
蕭成遠有些躊躇,這種東西一看就是佛教的法器,在他的心裡是避之不及的。這種邪門東西要是送到太子殿下那若是出了什麼事來,可如何是好......
可是看太子殿下這副樣子,他也不敢再刺激:“好。”
他應了下來,心裡打算給趙大將軍寫封信去。
安弘察說完仰著頭,不讓眼淚掉下來,在努力緩和著情緒。
人命如草芥。
憑什麼啊?憑什麼啊?
自己拚命地攢錢、劫富濟貧,做這個實驗,打那個注意,就是想要天下百姓能過得好一點、再好一點。
不枉自己帝國繼承人的身份,也不枉來大安這一生。
可他們又在做什麼呢?與自己虛與委蛇、視百姓不如牲畜。
他越想越覺得委屈,覺得難過,替南詔百姓痛苦,為方纔見到的“豬羊”們落淚。
顧勉也不知道該怎麼安慰他,一時間殿內安靜如無人。
麻瓜輕手輕腳地走來,捧著東西放在安弘察放在地上的衣衫上:“殿下,又尋了些,也一併放在此處?”
人骨珠。
安弘察蹲下來,掏出手帕仔仔細細地把珠子和碗都擦了個遍,纔將這一捧珠子都放到碗中,打算把他們包起來帶走。
他哪會打包這東西,怎麼包都包不出個滿意的樣式來。
顧勉也蹲了下來:“臣來。”
安弘察便給他讓出位置,蹲在一邊看他重新打開,手指紛飛,換了種折法,很快便包了個規整的包裹來,遞給了他。
安弘察接過來,捧在手上,小心翼翼地撫摸了兩下。
“把這廟給砸了。”他突然說道。
顧勉一愣:“嗯?”
“本宮說,把這廟給砸了。”聲音還帶著啞,語氣卻很堅定,“敲骨吸髓的東西,留他有何用!”
“好。”顧勉答應地爽快,“現在就拆。那群南詔百姓也帶走?”
“嗯。遷到蜀中去,分散著安頓下來,莫要聚集。”
安弘察走出廟宇,士兵們已經帶著工具進去拆佛像了。
他眼睜睜地看著那尊雖是泥塑,卻依舊顯得高高在上的佛像在幾錘的重擊之下開裂、破碎、最後殘缺。
那帶著笑容的佛像臉也在安弘察的矚目中碎成幾片,滾落在地。
安弘察抬手指著那佛像的臉,吩咐身邊的侍衛:“把這佛像臉撿起來,拿個籃子,給南詔王送去。”
“也好叫他心裡有個數。”
他手裡還拿著那包裹,臉上的神情卻是已經冷冽下來:“讓蒲英文回來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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