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皇子皆道,“這是自然。”這倆人盡管不合,不過都屬於自信心爆棚的一類。在他二人眼裏,五皇子能請動江北嶺,他們更不比五皇子差。何況,五皇子不過是於他的小家有利,他們是請北嶺先生為諸皇孫之師,以利所有皇孫。相較而言,五皇子的格局就小了。
太子與大皇子這主意,不要說三皇子,便是與五皇子交好的四皇子也是樂意的,他家兒子今年也進宮念書了,自然是盼著孩子能有個好老師。
太子大皇子聯手,二人皆有屬官幕僚,且江北嶺的古怪執拗,二人都是清楚的。太子這裏,寧祭酒與江北嶺有交情,當初江北嶺來帝都,就是寧祭酒邀請的,這些年,兩家也沒斷了聯係。大皇子這裏,有足智多謀的趙霖趙時雨。
隻是,此事,還真令寧祭酒與趙時雨犯了難。
寧祭酒有些為難,不得不將醜話說前頭,道,“老臣雖與北嶺先生相識,要是別人,老臣去勸一勸倒無妨,北嶺先生這裏,怕是不易。當初北嶺先生到帝都,陛下就有請先生為皇子師之意,先生婉辭。”
太子笑,“此一時彼一時,祭酒可知,北嶺先生已收五弟家的大郎、二郎、三郎為徒,都是皇孫,有何差別。何況,孤亦一向敬仰先生的學識。”他家兒子的身份隻有比五皇子家兒子更尊貴的。
寧祭酒不好再推辭,隻覺著太子實在是找了塊再難啃不過的骨頭,寧祭酒也是個老道的,道,“這事,既要辦,最好一次就令先生點頭。老臣無甚把握,也願意為殿下一試,隻是,老臣想著,五皇子既能令其子拜於北嶺先生門下,與北嶺先生交情必然不同於常人,依老臣之意,若有五皇子代為說項,當可事半功倍。”拉五皇子下水。
太子笑,“說的是,孤這就令人請五弟過來。”
五皇子正為給兒子們找了好先生的事高興,想著大郎二郎三郎年歲差不多,四郎五郎還小些,待四郎五郎大了,也效仿他的哥哥們,一並送到北嶺先生這裏開蒙。五皇子正是順風順水,就遇到東宮屬官來找他,五皇子去了東宮,一聽是這事,不由露出幾分難色。太子道,“孤與父皇商量著,皇孫們漸漸大了,過一二年,大郎他們也要進宮來念書的,倒不若請北嶺先生入宮講學,也讓諸皇孫都能聽一聽先生的教導。”其實要說先生,朝中淵博之人盡有,太子點名江北嶺,無非是跟他爹跟他祖宗一個心思,拉老頭兒做個牌坊罷了。
太子都這樣說了,五皇子先與太子實解釋北嶺先生身子不大好,大郎他們平日裏是由李樵授課的事,太子實未料得如此,五皇子道,“殿下也知道,弟弟府裏沒有嫡子,王妃賢良,教導孩子們很是用心,王妃見我忙築書樓的差使,就起了這心。我與北嶺先生商議的,十天帶大郎他們去一次,平日裏就是李九江去府上給大郎他們開蒙。”
五皇子很認真的向太子推薦李樵,道,“李九江的學問亦是極好的,他說來也不是外人,要是太子看他還行,我帶他進宮來給太子請安,太子考較他一二,他也是正經二榜進士,隻是未在朝為官罷了。太子若相中他,一道諭令,他焉能不感恩。”
太子對李樵的興趣真正不大,進士有什麽稀罕的,他東宮的屬官哪個不是進士出身,最次的也是二榜進士,三榜的都沒資格擱到太子跟前來!何況,李樵畢竟是永安侯府的庶子,文康長公主素來當這個庶了不存在的。文康長公主於皇室何等地位,太子自不會與李樵太過親近,他爭取的始終是北嶺先生,道,“便是不能每日進宮為皇孫講學,十天來一次也未為不可。”牌坊麽,豎起來就夠了。給孩子們講學問的事,由他人代勞未為不可,但這人不能是李九江。
五皇子雖知此事難辦,卻也不能推脫,道,“那臣弟就與寧祭酒走一趟。”
太子十分滿意五皇子的表態。
大皇子這裏自不會想讓太子專美於前,大皇子與趙霖商量,打算搶個頭功。趙霖一則沒有寧祭酒與北嶺先生多年的交情,二則沒有五皇子的皇子身份,他根本不認得江北嶺,這會兒也沒什麽好法子。但趙霖能成為大皇子的首席幕僚,自然不會說他辦不了這事兒,他直接道,“殿下放心,太子他們怕是辦不成的!江北嶺絕不會入宮為諸皇孫講學!”
大皇子還有幾分不信,道,“江北嶺能教老五家的小子,難不成就看不中別的皇孫了?還是老五家的小子有什麽了不得的好處,我是不信的。”
趙霖道,“殿下此言差矣。江北嶺當初連為皇子師之事都能拒絕,如今又怎會入宮為皇孫師?他的年紀,怕也撐不住。”
“他還不是收了老五家的幾個小子!”說到這個,大皇子就不服,深覺五皇子狡猾,父皇不過是讓他關註下築書樓的事,正經公差,五皇子就能謀下這樣的私利。築書樓的差使已夠叫人眼紅,結果,五皇子又給自家兒子找了這樣的一位名師,怎能不叫大皇子眼氣!
“五皇子這裏,必有內情。”趙霖斷言,“殿下不信,待五殿下與寧祭酒從北嶺先生府上碰壁歸來,自然就知臣所說真假了。”
大皇子還是信趙霖的,趙霖下了論斷,鑒於趙霖的強幹,大皇子願意等一等。
趙霖別看沒本使請動江北嶺,但他的眼光委實一等一,太子將事托於寧祭酒與五皇子,倆人不敢怠慢,第二日就去了,當天下午碰腫了臉回東宮複命。
太子未再提此事,大皇子對趙霖愈發信服,道,“時雨你料事如神。”他已將五皇子家孩子拜師的來龍去脈也打聽出來了,就是應個名兒,實際授課的人是李樵。太子丟了麵子,再加上五皇子家的孩子也不是真就得了江北嶺的教導,大皇子終於氣平。
趙霖淡淡,“江北嶺那裏,殿下不必理會,若是殿下想給小殿下啟蒙,如五皇子那般請個江北嶺的門人也可。”
雖然太子在江北嶺這裏失了顏麵讓大皇子有一種心理上的筷感,但,大皇子身為諸皇子的長兄,也有自己的驕傲,他道,“要是江北嶺倒還罷了,他門下人不見得就哪裏格外出眾。”
趙霖正色道,“殿下此言差矣,江北嶺雖不在朝為官,但於江北講學幾十年,門下徒子徒孫可是都會科舉的,如今在朝為官者不在少數。”
大皇子焉能不知這個,不然也不至於搶著拉攏江北嶺,大皇子仍是不願意,道,“那豈不是跟著老五有樣學樣,好歹老五家小子與江北嶺還有個師徒名聲,我若請個江北嶺的門生,將來輩份怎麽算?”大皇子雖然聽從趙霖的建議努力與五皇子搞好關係,但他到底有著皇長子的自尊,自不甘拾人牙慧。
趙霖微微一笑,“其實,我朝不是沒有與江北嶺聲望相仿之人。”
大皇子不笨,“時雨是說薛帝師。”北江南薛,能與江北嶺在名望上平起平坐的,自然是薛帝師。
趙霖頜首,有江北嶺這不識時務的,大皇子對薛帝都充滿好滿,立刻道,“薛帝師於我朝功績,遠在江北嶺之上,聲望亦非江北嶺所及。”這話就是大皇子的偏頗之言了,南薛北江,齊名的大儒,要分高下實在不易。隻是,江北嶺對皇室實在不夠恭敬,大皇子心有不爽,便這般說了。
薛帝師名望足夠與江北嶺抗衡,但是……大皇子道,“薛帝師自然德高望眾,可惜薛帝都隱居蜀中,上次立儲都未來帝都,莫非時雨你與薛帝師有交情?”
趙霖笑,“我家鄉在北麵兒,自然不認得薛帝師,但朝中不是沒有受薛帝師教導之人。薛帝師曾為陛下之師,受他教導之人為小殿下的先生,輩份自然是夠的。且雖薛帝師從不收徒,不過,有師徒之情也是一樣的。”
大皇子想了想,“我倒不知時雨你說的是誰了。”
“這人出身平平,於朝中不大顯眼,殿下不知也正常。”趙霖不再賣關子,與大皇子細說,道,“翰林中有一位沈翰林,姓沈名素字凈遠,蜀中人氏,當年曾去青城山求學,親得薛帝師教導,他是二榜進士出身,如今在翰林為從六品翰林修撰,耕讀出身,身家清白,三年前被當時任翰林掌院的徐尚書提拔,進入築書樓參與築書樓的編修,此次築書樓完工,他定在賞賜之列。此人學識,為小殿下開蒙也足夠的。尤其此人礙於出身,於翰林院中並不顯眼,偏又與薛帝師有師徒之實,且是同鄉,尤其知道此事的人極少。殿下看,此人如何?”-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大皇子哈哈大笑,暢快道,“時雨你好眼力,我看,沈凈遠比李九江強百倍!”便是不論江北嶺如此的不識擡舉,就兩者身份而言,大皇子自然更傾向薛帝師。
趙霖道,“既殿下有意,臣雖可為殿下走這一遭,隻是臣想著,為小殿下擇師非同小可,還請殿下親去方好。”
尊師重道,禮賢下士,收買人心什麽的,實在是皇室子弟基本功。大皇子欣然應允。
帝都這塊地方,誰瞞得過誰?
五皇子為自家兒子延師北嶺先生的事瞞不過人,太子碰壁江北嶺的事瞞不過人,大皇子請沈翰林為自家兒子啟蒙先生的事當然也瞞不過人去。
五皇子正為被北嶺先生拒絕的事有些沒麵子,聽說他家大哥為侄子們請了沈翰林為蒙師,五皇子總算鬆了口氣,同謝莫如道,“幸而大哥沒鉆牛角尖,不然皇家這麽三番四次的去北嶺先生那裏,北嶺先生性子剛硬,雙方都不大好看。”北嶺先生既做了他兒子的先生,五皇子就得為北嶺先生多考慮一些。北嶺先生敢折皇室的麵子,自然是他的脾性與風骨,但,也得保持一個度,不好過了頭,不然惹惱了皇室,北嶺先生又有什麽意思呢?如今見他大哥另請高明,五皇子纔算放下心來。
謝莫如問五皇子,“哪位沈翰林?”
翰林院姓沈的不隻一人,五皇子道,“他算是前科進士了,蜀中人,沈素沈翰林。”
謝莫如立刻知道了,道,“就是與孫翰林一道帶頭搬到南郊的那位沈翰林。”
“對。”五皇子其實比他大哥早知道沈翰林,此時說起來,道,“雖沒打過交道,沈翰林在築書樓修書好幾年了,北嶺先生與徐尚書對他的印象都好,此番也在封賞名單內,大哥選他,的確選的好,瞧著是個明白人。”
“蜀中人,這位沈翰林是蜀中人。”掂掇一二,謝莫如食指微微一動,道,“殿下明日看看,大殿下心情如何。”
“怎麽了?”
“大殿下一向爭強好勝,連太子都不放在眼裏的。此次蒙師之事,如何能甘心落於殿下之後,他突然請了一個不大顯眼的翰林,必有緣故。”謝莫如道,“殿下怎麽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