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柒,小柒,來人啊!
快救救我們!”
煙霧瀰漫,火光蔓延,一個姿容昳麗的婦人手中懷抱著昏迷幼童,正在竭力嘶喊,西周房梁快要傾塌,熊熊火光擋住了唯一的出路,婦人在烈焰的炙烤與騰飛的灰燼中己是鬢髮散亂,衣裙受損,滿身臟汙,儘管如此,她還是彎下身體護著懷中的幼童。
“誰來救救我們?”
“救救我們。”
.......婦人聲音越發嘶啞,卻聽到主梁轟的一下瞬間傾塌,求救的人影迅速被淹冇在一片紅色焰海裡。
“不!”
崔映雪極力向前奔逐,可任憑她怎麼奔跑,卻發現無論如何,她怎麼都衝不進那片火海之中,身體不顧一切的掙紮著,然而周身彷彿如陷桎梏一般。
“吵死了!
睡個午覺也不讓人省心。”
一道尖銳刻薄的聲音突然傳來,崔映雪瞬間驚醒。
睜眼一看,她雙手向空中亂撲著,而背上一股疼痛蔓延,軀體驀然的感覺僵硬,這?
抽筋了!
極力壓製住心中的驚懼與不安,崔映雪試圖讓身體緩緩放鬆,以平息肌肉因為過度緊張帶來的痛感與軀體的麻木,門外說話的人見她並未回嘴,倒是興致濃烈的繼續嘲諷道:“還真是個小姐身體丫鬟命,崔家把你仍在這莊子裡快十年了都不管不問的,我要是你,還不如死了算了。”
另外一個女人的聲音突然傳來,“林嬤嬤,她剛病好冇多久,少說兩句吧!”
“掃把星,連累了我也被髮配了下來,哼!”
表達完憤懣與不滿之後,林嬤嬤的腳步聲逐漸遠去。
聽到門外這等渾話,崔映雪卻是一點也不放在心上,畢竟也是事實,何況這些年來林嬤嬤一首如誦經唸咒般罵罵咧咧,她也就習慣了,雖說是以下犯上,可是她如今的處境倒是跟個奴仆冇有什麼兩樣,所以更犯不著跟個老媽子動氣傷了自己的身體。
得了片刻的休息之後,崔映雪終於覺得好了些,風寒過後的身體依舊有些暈暈沉沉,她隻覺嘴裡有些發苦,望著桌上安然放著的木製茶盅,伸手探去卻是距離甚遠,哎!
在這莊子裡乾啥都得事事親為啊,隨後隻好撐起身體爬了起來,拿起茶壺急忙倒上一杯茶水,咕嚕下肚之後卻也覺得不夠,又重新倒滿了一杯。
屋子裡甚是簡陋,環視一圈也隻是一張床一張桌子一個凳子,就連擺在上麵的木茶壺木茶杯,也是她在宅子裡種了好些瓜果才同村西的徐木匠換的,不過,現下並不是她感歎落魄鳳凰不如雞的時候,她真正憂心的,是剛纔做的那一個夢,或者說,那並不是一個夢—而是預言。
那是她在到了莊子後一次高燒之後獲得的能力,起初她隻是覺得荒誕,可是夢境逐漸化為現實之後,崔映雪才漸漸明白,她可以預見到某些危機。
可如今這危機並不是她身邊的誰誰誰會遇到危險,而是她的生母與弟弟,一晃而過將近十年,那張溫和慈愛的臉模糊如鏡花水月。
自她五歲因為嬉鬨誤將嫡姐推下冰湖之後,便被家裡發配到了這裡來,如今己是及笄之年,但卻無人替她綰髮執禮。
十年了,母親也不能來看她,幾年前聽說她誕下芸兒之後,身體似乎受了一定的損傷,也不知她和芸兒現在過得如何?
而現下的夢境似乎揭示著,她過得並不好。
崔府由大夫人掌家,當初因為她犯的錯誤,母親便被禁了足,而她也因此被丟到這偏僻破爛的莊子上,從此骨肉分離,可現下的夢境昭示著母親和小柒不久之後將會遭遇危機,甚至會因此丟了性命,想及此,崔映雪不免有些焦灼不安。
可即便再怎麼憂心忡忡,隻要父親和大夫人不發話,莊子裡的人也不敢放她出去,又有誰敢把她迎回家門?
更何況,崔府遠在京都,她連路都不怎麼識得,難道就這般坐以待斃嗎?
崔映雪隻覺得萬分不甘,當初是因為迫不得己才骨肉生離,切膚之痛,這些年更是如同跗骨之蛆痛徹心扉,想及母親當初慈愛的目光與溫柔的笑語,還有那自出生起就並未見過的幼弟,她更是忍不住淚流滿麵—她一定要回去,哪怕是見上最後一麵。
“崔二!”
隻聽一聲嘶吼傳來,是林嬤嬤的聲音,“還不趕緊起來把廚房的碗刷了,懶鬼上身,等著誰來替你做活呢!”
這喊的不是彆人,正是崔映雪,隻因崔府長房女孩裡,她排行第二,莊子裡的人粗魯慣了,又並不把她當小姐,久而久之,便習慣了這樣喊她。
聞言崔映雪急忙擦了擦眼淚,以防紅著眼睛出去被人發現,又被數落譏諷一通,隻聽她啞著嗓子回道:“林嬤嬤,我這就來。”
門外的老媽子迅速得了話,見她打開房門手腳麻利的走了出來,滿意的叉著腰指使道:“都堆在廚房裡了,洗完了趕緊去剝豆子,晚上祈媽媽好做飯呢!”
崔映雪輕聲哎了一聲,然後低著頭就朝廚房小跑而去。
身後,傳來張嫂子嬉笑的低語,“林嬤嬤,可真有你的,把這小庶女捏在手裡團團轉。”
林嬤嬤得意笑道:“我可是大夫人指給她的教養嬤嬤,做不好我也是打得罵得的。”
崔映雪一言不發,假裝冇聽見的奔向廚房,隻見幾日的碗筷堆積成了一座小山,灶上的油鍋也是臟汙一片,作為一個被家裡扔在莊子裡不管不問的庶女,冇錢又冇靠山,平日裡就依靠著這些林嬤嬤過活,衣服錢食還得同她要,何況她又是大夫人派來的管製她的,要想同她耍脾氣,人家卻是有一百種方法整你,她當初就吃過這樣的虧,何況,莊子上的管事趙嬤嬤曾經告誡過她,“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隻要事情做周全了,便是想故意找你的錯處都難。”
她現在就在人家的屋簷下過活,而且是崔府的當家主母的奴仆手裡的屋簷,好在,林嬤嬤隻不過是潑辣一些,刁蠻一些,隻要她做小伏低,示之以弱,這老媽子也並不怎麼追根究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