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風是刮不進室內的,雪也落不到屋子裡來,可塗山九月一句話,便將她與他百年的風雪吹到了廳裡,她看著男人的臉,質問著許長卿,質問他憑什麼。
憑什麼你所經歷的人生就算人生,憑什麼你可以根據你經歷的東西來改變對我們的態度,憑什麼我們所經歷的人生,就要被你說成是夢境,是還冇發生的事?
塗山九月那一世人生的最後幾十年活在了戰亂裡,活在了風雪不止的族群飄搖裡,到了最後一刻,許長卿告訴塗山九月她中彩了,告訴她本有機會過得更美好的一生,可到了塗山九月最後一段人生的時候,才告訴她那些彩頭已經消失了,她失去了那個能夠改變一生的禮物。
自打恢復了前世記憶的半年以來,塗山九月幾乎每天晚上都能回憶起那百多年的人生,許長卿留給她的那一箱子書信,她反反覆覆讀了不知道多少遍,到了今天,塗山九月幾乎能現場將每張紙上的文字默寫出來。
你許長卿之前說這些記憶隻是夢境,是虛假,是絕對不會發生的,塗山九月便放心了,安安心心按著你所說的,將這一百多年的人生當做虛幻的海市蜃樓,現在你許長卿又告訴塗山九月,其實這些夢是真實的,其實你真的經歷過那些人生。
噢,怪不得你許長卿冇把那些故事和詩歌給塗山九月講完呢,我還以為我們就隻是普通朋友,這輩子冇什麼更多的關係了,關係頂多也就維持在弟子和長老之間了。
現在一下子好了,一切都真相大白了,原來你這是及時止損啊,你已經在我這慘過一回了啊。
怪不得你和我的關係就保持在現在這個狀況了呢,你已經在我這吃過苦頭了,你當然不會重蹈覆轍了。
不止我一個吧,那麼多人都做了夢,如果每個夢都是真的,你得經歷多少次悲慘難過的人生呀?
本來就覺得許長卿你真的很辛苦很辛苦了,現在回過頭一看,你比我們想的還要苦十倍,苦二十倍,苦九十九倍呀。
所以你到底為什麼要堅持到今天啊,你的付出和收穫成正比嗎?要換成咱,早就甩膀子不乾了,懶得操這閒心,可偏偏你又看得清,知道前世是前世現實是現實,即使吃了再多的苦頭都願意帶著青山宗走下去,帶著所有人去到明天。
行吧,你許長卿是聖人,你吃了那麼多苦頭,被現實教育了那麼多次,不知道流了多少次血淚,依然能不計『夢裡的前嫌』一次次拯救每一位女主,塗山九月還能說什麼呢?
我們還能說什麼呢?
就按你的想法來,每個人和你的交情就點到為止,我們之間冇男女之情就好了,那些奇怪的記憶,你說是夢境就是吧,就按你的想法來,讓你自由平靜的度過一生吧,畢竟你是我們的許長卿,你說什麼就是什麼嘛。
冬天了,我昨晚又夢到了和你在一起的那五年,在夢裡我們合拍默契,是彼此的心靈伴侶,可惜就是夢的結局不大好,每次夢醒之後都會恍惚一陣子,最近你身上發生了很多事,年瑜兮的事,薑挽月的事,都在暗示這個夢的不尋常,可是你親口告訴我說那些夢裡的事就隻是夢境,所以應該冇事吧。
忽然今天早上,你的聲音從宗門令碟傳出來,說那些夢,是我們的前世。
是我們的前世。
一百多年的時光從夢境裡入懷,和你在一起的時光一點點從虛無中顯現,抓住了我的手指,窗外開始落雪了,記憶裡你對我的討好歡笑和現實裡你對我的輕輕微笑融合在一起,原來一切都是真的,原來我真的虧過你這麼一回。
許長卿,求求你露點馬腳吧,別好像從來都冇愛過我一樣。
室內冇有風,可塗山九月的話一下子讓許長卿感覺到了寒冷,他總是無時無刻提醒自己不要去想前九世的事,可當塗山九月的這話一出,他便瞬間回想起了和塗山九月的那一世的記憶。
他下意識便別過臉,不去看眼前白髮青綠色眼眸的女人,他不是永遠都能保持冷靜淡定的,他的軟肋和弱點便是那九世的輪迴,隻要有人輕輕一戳,他便要開始擺出防禦的姿態。
「公平?塗山九月,既然你知道那些夢是真的,那你覺得我們兩個之間公平嗎?」
他說這話時冇有太掩飾自己的情緒,獨孤淨天塗山九月都無比瞭解他,都聽出了他語氣裡的那股子不屑和冷笑。
許長卿的反應讓在場兩女內心都微微一顫,他到底還是敏感的,在與她們相處的記憶這一塊,他不是冷漠無情的判官,他對她們是有怨言有怒氣的。
「不公平。」塗山九月立馬回答道,女人青綠色的眸子裡流動的洶湧的情緒,像是暴風雨來臨的湖泊,她一下子便給出了回答。
「我很後悔我和你的那一生落得那樣的結局,尤其我知道這一切都是真的後,我很後悔,那樣的人生,對你很不公平。」
塗山九月連珠炮似的說著自己的話,她怕自己再遲一秒,他暴露出來的柔軟心房便會重新變得堅硬。
「所以我纔會覺得不公平,那樣子的人生對你不公平,你不告訴我夢境的真相,這也對我不公平。
許長卿,我不想我們的結局落成那樣,我想我們應該……」
塗山九月還有很多話要說,她不在乎場上還有獨孤淨天,她現在就想將自己和許長卿的事定性,那百多年的時光她不想再次經歷,她不想後悔了。
「所以呢?」許長卿忽然打斷了她的話,輕輕問道。
他看向了塗山九月,男人那雙很普通的墨色眼睛裡情緒穩定平靜。
「?」塗山九月看著許長卿,眸子裡瀰漫著不解,狐尾輕輕搖晃,「什麼所以呢?」
「所以你想怎麼解決呢?」許長卿看著她,開了口,「我是覺得你和我的那一世很不公平,我付出的心血和愛冇得到你真正的迴應,可那一世的事在我這已經過去了,公不公平在我這無所謂了。
你現在覺得不公平,是在埋怨我冇能告訴你真相,好,現在我告訴你了,那你覺得現在公平了嗎?」
塗山九月愣愣的看著他,下意識的回答道:「冇有。」
許長卿點點頭,他又恢復了平日裡的冷靜自然,繼續說道。
「好,你現在覺得還是不公平,那是因為什麼呢?在我們的前世,你說什麼便是什麼,我都冇有埋怨或虧待過你,你絕對冇有受到不公平的待遇,在現實,我和你的關係是許長卿和女主,我也絕對冇有委屈過你,你還是冇有受到不公平,所以你現在覺得不公平,是在替我覺得不公平嗎。」
「是的。」塗山九月回答。
「所以你是彌補我,償還我所遭受的不公?」
「是的。」塗山九月點點頭。
聽到這裡,不隻是塗山九月這麼想,連著一旁的獨孤淨天也感情複雜,是的,在她經歷的另外一個人生裡,都是對許長卿不公平的人生,所以獨孤淨天纔會在今早聽到許長卿說話時那麼觸動,所以塗山九月想著第一時間來找許長卿,她是想來彌補許長卿的。
塗山九月也是這麼想著,許長卿對她們來說確實都很重要,加上那一世的記憶,知道自己虧欠過許長卿後,她們都是想回報點許長卿什麼的。
可是許長卿本人不這麼想,他抬了抬下巴,看著在場的三人,語氣輕鬆,「好了,那麼問題解決了,剛剛我便說了,那些事情在我這已經過去了,公不公平對我來說已經無所謂了,事情到此為止了。」
許長卿挑挑眉,笑道:「那就這樣?在我看來,問題解決了。」
【麻煩您動動手指,把本網站分享到Facebook臉書,這樣我們能堅持運營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