軟麪包的心 契子

-

她的細語就像輕盈的電纜車，帶我穿梭於都市裡的日夜白晝。

她就這樣看著我，用那雙聰慧的、堅韌又泛著純淨水光的嬌憨的笑眼撫摸了我的難過、我的不安，

悸動的熱烈的、生機勃勃，婉轉綿長，那一刻，生命有了反光。

我記得那天唱片機裡播放的爵士樂，你一步一輕盈的向我走來，笑著眼拉起我跳舞，像曾經那樣，而我從無可奈何地望你到含情脈脈地嗅你香氣隻花了二十秒。

我總是拿你冇辦法，狡猾地把我騙進浴室是為了告訴我，“聽，這裡的喇叭也在放爵士樂哦。”

我記得你寫的每一封信，你哼的每一首歌，你在草場對我訴說愛意的緊張與羞澀，你吃到好吃的雀躍的神情，撞到欄杆也會對它道歉的模樣。

我親愛的蓮霧小姐，我親愛的你啊，程雲難過到分不出多餘的力來支撐雙腿，她慢慢地滑下來，蹲靠在牆壁上，胃止不住的隱隱作痛。

為什麼明明我現在聽的是歡樂的歌，眼淚卻止不住湧出來呢……

我們熱愛著、珍惜著和對方的每一次談話，在影院結束後的麪館裡，在超市貨架上，在夏夜草場的涼風中，在大大小小的日常裡。

我愛著你的每一句話，你的思想，你的張望。

或許是有預感那次是我們分彆前的最後一次，和你一起搭地鐵。在即將到站的那個瞬間問了你

“能不能親親我？”

你冇說什麼，隻是更用力的握了握我的手。到站的時候

你一如既往的笑著對我說

“明天見。”

以前總是不可自拔的沉溺在你的笑顏裡，隻是這一次，李與隻覺得很痛很痛，她冇有流淚，她說她的淚水已經乾涸。

李與和程雲再一次見麵的時候，都想起了兩人相遇的第一次，愛意肆意發芽，衝破胸膛，少女其實在最初便撿起了對方的心跳，一直綿延到了太遠太遠的地方，從未停止……

二十六歲的我們，終於有勇氣抓住對方二十歲的悸動了……

清晨，霧綠的天空點綴著幾片淡淡的雲。鬨鈴震動，李與伸手摸索到手機關掉後，把臉埋進被窩裡，不斷的嗅著自己被窩裡的味道，這種味道尤其在起床時變得格外好聞，格外讓人昏昏欲睡，讓人想翹掉這個世界的一切。

她幾乎每天早上都會上演一次大後悔，發誓自己今天一定早睡。但其實李與幾乎每天上了床後都在耍賴的想：哎冇事，冇事，明天照樣起的來，就隻有晚上纔是屬於我的欸。將近淩晨一點了纔不舍的放下手機，等到第二天鬧鐘響的時候又無助的瘋狂掙紮。

她有的時候想，彆說人和人了，就連晚睡的自己和早上起床的自己都不能互相理解。

李與當初選現在的專業存粹就是聽說可能會好就業，冇有什麼感受……但她也還冇有找到所謂的“喜歡”。要是問她喜歡什麼，不管嚴肅的問還是玩樂的問，李與都隻大咧咧的秒答：“吃喝玩樂。”每次家人聽完都會胖揍她一頓，她的同學也是尷尬的笑笑接受了這個意料之外的答案。

上學期李與天天宿舍和教學樓兩點一線，人都快要懵懵碎掉了，這學期她突發奇想的去找家教了，順帶還能賺點小錢。好像隻有自己在備課化妝上課的時候，李與才感覺到自己“活著”，總得“不一樣”的忙起來，才能發現意義啊……機械著走下去隻會越來越不知所措。

恰有涼風吹過髮尾，連帶著少許枯黃的落葉一同捲去，此刻天有點灰黃灰黃的，空氣中水汽味開始加重，李與抬頭看著這直壓心頭的暗雲，感歎道這得下雨啊，但來不及回去拿傘了，猶豫了一會她決定當個賭徒，直接開電動車走了。

果然賭輸了，李與出站後看向開始下起細細小雨的天空，苦澀的祈禱著：“可千萬千萬彆下雨啊！拜托！老天爺老天奶，先讓我到妹妹家好吧，到了您老隨便下”，趕忙掃了一輛單車飛出去。

李與內心繼續不停的唸叨著“先彆下雨，先彆下雨，拜托了，拜托了”。

行人匆匆，車水馬龍，各自去往不同的地方，躲避著同一片天空。李與在人流裡不斷的停頓，等燈，穿馳。棕黑的髮絲一揚一揚，不知該從何處落下。

紅燈轉綠那一刻，李與被身邊竄出去的人嚇了一跳。李與踩下腳踏，遠遠的注意起剛剛那個人的高高的背影，揹著包呢，應該也是學生吧……

……

回想起小的時候，有一次畫畫課上著上著下起了暴雨。課下了也還冇停，小李與站在大門處，冇有手機能打電話給媽媽，李與也實在鼓不起勇氣找大人們借，隻能眼巴巴的期待著媽媽會不會看到雨這麼大來開車接自己。

看著周圍人來人往的陸陸續續走了一半。小李與攥緊手裡的畫紙，猶猶豫豫後突然坦然地想著倒也無所謂，不如走吧，淋濕了回家洗個澡就好了。

現在回想起來，當時的一搖一擺的碎跑，在小小的李與眼裡，自己可是勇敢的小大人在狂奔，小李與驕傲地想著後麵的小孩肯定都很佩服自己。

跑著跑著，李與慢下了小腳步，變成靜靜的走了。不如慢慢來好，反正濕都濕啦。然後心裡一邊直向上天祈禱：老天爺啊，先彆下了先彆下了，你等我回到家再下好不好嘛……心裡念著念著，她真感覺自己頭上的雨滴好像減少了。

好耶！天呐！老天爺聽到了老天爺聽到了！它聽到了欸！小李與悄悄地把雙手合十，放在胸前，她也不知道具體為什麼要這樣做，隻是想到電視上的美人都是這樣許願的。

李與眼珠子左瞄瞄右瞄瞄，確認冇人看自己，大人們都在傘裡。不過他們得感謝我！可是我感動了天空變小雨的呢！李與竊喜，不禁小聲笑了出來。

小雨滴垂積在睫毛上，融聚下滑。小李與揉揉眼睛，再次抬眼，眨巴眨巴地望見了遠遠的小區大門。“雨再小一點吧再小一點吧，上天，雨再小一點雨啊你再小一點吧，我回到家了你再下吧……”李與心裡不停的默唸著。

感到身上新加入的雨滴越來越少，李與感到心裡有爆米花在炸開：許願成功！老天爺聽到我說話了，謝謝天空！謝謝雨神大人！

回到家後，媽媽看到李與一身落湯雞也是驚呼：“你怎麼不等雨停了再回來，這種雨一陣一陣的，你傻啊。”邊說邊攆著李與去洗澡，“快，快去，洗完趕緊吹乾頭髮不然待會又頭疼，我現在去煮點薑湯，你吹完頭髮好趕緊出來喝點暖暖。”

媽媽接過李與的手上攥著的早已濕噠噠的紙，“哎呀，畫紙都快成紙漿了！”，催促著她趕緊進浴室去……

那時的李與還不知道隻是因為那個季節南方的暴雨是一陣一陣的，後來慢慢長大了窺見了小時候誤以為的超能力其實是在尋常不過的現實，她也還保留著這個習慣。

……

到達家教妹妹小區大門時，李與隻是淋了一些小雨，好險，她低頭看了看袖口，抬起來摁了摁臉上的雨滴。

給妹妹上課的時候，窗外已經演變成了暴雨，雷雲震碎天空，雨滴比石頭還瘋狂地敲擊著房間的窗戶……

結束了兩個小時的課，此時外麵的暴雨已經停了，不過還有小雨在細細密密的下著，騎不了共享車。

冇有猶豫的，李與向雨中走去，一淺一深，開始時她還扶著包抵在自己的頭上，後來手舉酸了，李與便放下包，加快步伐向前走去了。誰想被雨淋呢，濕噠噠的好討厭的，李與忍不住癟癟嘴吐槽。

快要到人行道時，李與抬眼看到紅燈轉綠，刹那間視線突然被擋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