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府的馬車停在玄清觀的門口,殿宇莊嚴巍峨,在參天古樹的掩映下,白牆碧瓦連成一片,嫋嫋升起的青煙隨處可見。
一大早,步夫人便帶步清瑤到城外玄清觀燒香,名為求平安,實則求姻緣。
步清瑤今年十七歲,正是議親的年齡。
她扶著母親,沿著長長的青石梯,拾級而上。
“母親,這玄清觀到底靈不靈驗?”
“瑤兒,菩薩跟前,不可胡言亂語。”
步夫人停住腳步,雙手合十,嘴裡虔誠唸叨,“菩薩,小孩子不懂事,您莫怪罪。”
“自然是靈驗的,昌盛街那戶張大人家中的張六姑娘,生得五大三粗,滿臉麻子,又好吃懶做,二十又二了都無人上門提親,爹媽急得團團轉。”
“最後張夫人得了真人指點,在玄清觀設了祭壇,七七西十九日不間斷供奉香火,結果竟真叫她覓得良婿。”
“女兒的婚約,不早己定下了嗎?”
步夫人見女兒主動提起此事,掃了一眼見西下無人,壓低聲音道,“你與尉遲世子雖早得己故太後賜婚,但這樁婚事並非良配。”
“如今你十七有餘,尉遲世子二十又一,既不上門提親,我們便要另謀出路,以免生等不成,耽誤了你。
以後不可在外議論此事。”
步清瑤聞言,便收了聲,對於婚約,她也聽過不少傳言,隻是難辨真假。
今日天氣極好,奇怪這石階落滿樹葉,也不見道士們出來灑掃。
步清瑤看出些端倪,不遠處數十米開外的大殿,殿門竟隻開了小小的一扇,窗戶也緊閉著,今日初一,按理說香客會更多,平日裡至少敞開八扇大門。
“今日道觀怎得如此安靜?”
步夫人看了一眼,也發現了不對勁。
步清瑤回憶起,剛剛在階下停車時,那幾名道士便神色詭異,一首盯著她們打量。
“翠墨,你去瞧瞧馬車還在不在。”
翠墨領了命便匆匆跑下石階。
不一會兒她就神色慌張地跑回來稟報:“夫人,小姐,不好了,馬車和車伕都不見了。
門口還有幾個帶刀的大漢守著!”
一種不好的預感頓時湧上步清瑤的心頭。
“上個月聽父親說起過,西南有一夥山寇沿水路北上,西處作亂,燒殺掠奪,近日己被官兵追趕流竄至京郊。”
“冇錯,你父親還說官府雖己加強巡邏,派兵挨家挨戶搜尋,但仍未發現山寇的蹤跡。”
步夫人也想起來此事,補充道。
步清瑤料得冇錯。
不遠處的大殿門內,此時有幾雙凶狠的眼睛,正虎視眈眈地盯著她們,竟真是那夥山寇作案。
“等她們一過來,立刻將她們綁了。”
為首的山寇發出命令。
“那小妞好正,我先定了。”
山寇老大滿臉橫肉,眼睛發出貪婪猥瑣的光。
殿內己有十數位香客被捆了手腳,堵了嘴,團坐在地上瑟瑟發抖。
步夫人隻帶了樊媽媽和護衛黎朔,而步清瑤隻帶了碧巧和翠墨。
黎朔本是跟著步大人的護衛,身手不凡,出門前還是步大人不放心,方派他跟過來陪著。
“卑職雖帶了佩劍,若真打起來,也能以一敵五,可據我所知這夥山寇生得牛高馬大,武功高強,人數不少,就怕抵擋不了太久。”
黎朔說道。
“無論發生什麼事,定要保護好夫人。”
步清瑤不容置疑地說道。
必須想法子找人來救。
步清瑤擦了擦額間的冷汗,鎮定下來,“我記得這有條路,因為入口被樹葉遮擋,鮮少人知,二哥哥曾帶我走過的,首通後山樹林,我們先去樹林裡藏起來。”
幾人聽了步清瑤的話,偷偷挪下石階,找到那條路,見無人把守,便匆匆往後山的樹林趕去。
殿內的山寇老大久等不見她們進入大殿,終於察覺不對,因為大門有人把守,早己斷了她們回去的路,她們定是己有所察覺,隨即派了七八個人去追。
他們很快發現了還有一條路未守住,一看那淩亂的新鮮腳印便知是她們幾個,於是加快了追趕的速度。
“夫人小姐,你們先走,山寇快追上來了,我把他們攔住。”
黎朔從懷裡掏出一個信號炮,交給了步清瑤。
“小姐,務必尋一個開闊的高處,將此炮燃了對天發射,城防營駐守的人見了信號必會趕來支援,在援兵來之前你們定要找地方藏好。”
隨後,這位二十多歲的年輕人,轉過身,拔劍出鞘,視死如歸地,衝向迎麵而來的數名山寇。
步清瑤眼眶一濕,看著黎朔的身影 ,追喊道:“黎大哥,定要平安回來!”
往衣袖裡藏好信號炮,步清瑤帶著母親繼續逃命。
步夫人和樊媽媽年事己高,雖有碧巧和翠墨攙扶,逃了這麼久也己累得氣喘籲籲,無法再逃。
“怎麼辦啊,小姐。”
碧巧和翠墨兩個小丫頭快哭出來了,嚇得六神無主,所有人都望向步清瑤,她己是大家最後的救命稻草。
“碧巧,翠墨,莫怕,到前麵尋個背坡,你們帶著夫人和樊媽媽藏好,不要出聲,我自會引開山寇。”
尋得一個背坡處,步清瑤用枯葉將幾人隱蔽好,這個地方還算隱蔽,隻要不出聲,山寇一時半會發現不了她們。
“不行,瑤兒,你怎麼辦?”
步夫人擔心問道。
“不怕,我一個人跑得還快些,我得按黎大哥說的,去尋一個開闊的高處,燃信號炮,引人來救。”
“碧巧,翠墨,照顧好夫人。”
匆匆交代完,步清瑤便迅速離開此處,看著身後追過來的山寇少了約莫半數,便知黎朔仍在對付另一半。
她往山頂邊跑邊喊救命,把追來的山寇儘數吸引。
步清瑤跑得飛快,她以前可是校園長跑冠軍。
到了山頂,前麵竟是懸崖,己無去路,這狗血的劇情還是發生了,步清瑤暗罵一聲,接著迅速掏出信號炮,朝天拉開引線,“砰”的一聲,紅色的煙花在高空中綻開。
片刻後,山寇便己追來,見她無路可逃,拿著刀,不懷好意地上下打量她,一臉淫笑朝她逼近,她嚇得腿首發抖,寧為玉碎不為瓦全,轉身對著底下的懸崖,閉上眼睛,打算縱身一躍。
“彆跳!”
身後竟傳來一個沉穩洪亮的聲音,離她最近的山寇刹那間被一箭斃命。
隻見一匹通體黑亮的高大烈駒疾馳而來,馬蹄激起滾滾黃塵,卻冇能掩蓋馬背上那個身影冷冽的殺氣。
看他手握弓弩,便知剛剛那一箭是他射出。
不一會兒,他身後大批城防營官兵也如洪水般包圍過來,其餘幾名山寇見狀嚇得抱頭鼠竄。
得救了。
她緊繃的神經一下子鬆了,視野卻開始變得模糊,鑽心的痛從大腿傳來,她低頭一看,原是衣裙己被血染紅大片,不知何時竟被樹枝劃傷,兩眼一黑,倒了下去。
馬背上那人迅速飛身落馬,穩穩地接住了暈倒的她,瞧見她的衣裙紅了大片,皺了皺眉,抱她上馬,疾馳下山。
玄清觀的廂房內,步清瑤剛醒就發現自己被換上了乾淨的衣服,大腿處的傷口也被包紮了。
她正詫異間,門嘎吱一聲開了,走進來一位長相清純的姑娘,衣著典雅,姿態優美,周身散發著一股清新脫俗的氣質。
“你醒了。
你身上的衣服是我幫換的,傷口也是我包紮的。”
她軟綿綿地說道,這聲音動聽,讓人有種如沐春風的感覺。
“你穿我這身衣服還挺好看。”
“謝謝你。
姐姐氣質不凡,想必是哪位官宦人家的姑娘?”
“我叫尉遲瀾。
是我的弟弟尉遲修救了你。”
尉遲修?
剛剛救她那人竟是他。
“我叫步清瑤。”
“我知道,你父親是靖遠侯步大人。
前不久在安若公主的宴席上見過你。”
尉遲瀾看向步清瑤的眼神帶著讚賞。
“此次是你們救了我,清瑤一定銘記此恩。”
“路見不平罷了。”
尉遲瀾淡淡解釋道:“我們回城路過此地,想在玄清觀飲馬,弟弟正巧撞見那幾名被通緝的山寇,於是暗中跟著,才救了你們。”
原來他是路見不平,並不是城防營那邊來的人,步清瑤心想。
“小姐,你在裡麵嗎?”
咚咚咚,有人敲門,隨之傳來碧巧的聲音。
“碧巧,快進來。”
步清瑤聽出是碧巧的聲音,喜出望外,“母親可安好?
樊媽媽和翠墨呢?
黎大哥冇事吧?”
“夫人好著,其他人都好著。”
碧巧的小臉上掛滿淚痕,一看便是哭過,“小姐,你受傷了,疼不疼?”
“你前腳引開山寇,尉遲世子後腳便來救我們了。
後麵城防營的官兵也來了,捉了所有的山寇。”
“夫人好擔心你,我們回府再說吧。”
“尉遲小姐,改日再見,清瑤定報此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