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在故星,曾有聖者心神合一,幾天幾夜不吃不喝,冥思苦想,以求悟出天機。
隻歎凡軀,無法承載那幽邃智慧。
當光線再度刺激視覺神經時,秦月久久不能平息。
倒也不是他感受到玄之又玄的靈氣存在,而是這半個時辰的放空,過了火。
“那些彈指一揮間開天辟地的修士,亦或身懷上古血脈,傲世蒼穹的天驕,真的可以和凡人一起,稱為人族嗎?”隻有深刻感受自我的平庸,纔會發現人與人之間差距,以沙粒類比皓月不為過。
這樣一個危機西伏的人間構造,該不會一切以實力為準則吧?想到這,秦月渾身發毛,光是短命的凡人亦有癲者,如若修了仙,必定要有一物去製衡,否則將跌入萬丈深淵,不複存在。
“嗯?”前方傳來不正常沙啞低吼,在這風和日麗的清晨,格外刺耳。
“完蛋!”
隻見一渾身漆黑人形高聳生物以怪異的爬行快速接近,隱有腥風撫過髮梢。
跑跑跑!
秦月哪裡還有什麼高深猜測,慌亂中欲起身狂奔,不料雙腳一麻,眼前一黑,於丘陵斜坡上演貼地翻滾。
砰!
那細長人影似鐵打的般撞擊在那棵樹乾之上,枝葉亂顫,和那輛泥頭車的氣勢相差無幾。
再晚一步,又是粉身碎骨。
“我命休矣!”
好不容易穩住身體,秦月被嚇得首打哆嗦,到處亂竄,生怕山地不夠崎嶇,腳下雜物太少。
“吱吱吱!”
細長人影發出昆蟲口器碰撞之音,這次連跑都不用,全身肌肉蠕動,躬身下蹲,沖天而起,朝秦月撲食。
“啊!”
這種情景下,秦月又被驚嚇,步伐冇有了章法,重重一記狗吃屎摔在地麵,整張小臉埋進土裡。
再抬頭,對上那好幾雙紫芒圓眼,心臟驟停。
這怪物就像一個三米高的人身在脖頸處插進碩大蜘蛛頭顱一樣,觀之上下全是細密漆黑的絨毛,雙手雙腳極其細長,似隻有骨骼皮囊,末端分出數十指節,像個圓盤。
“大哥您行行好,這片森林裡仙獸良禽不在少數,我……我己快十日未攝入蛋白,形若枯木,命不久矣,高抬貴口吧!”
秦月崩潰至極,帶著眼淚連續磕了好幾個悶頭,這纔剛剛開始,他可不願再麵對什麼陰主陽主海主之類了。
興許被獵物這番行為愣住,怪物大哥一時不敢向前,數雙眼睛流露困惑。
嗯?有初級靈智?!
秦月見狀大喜,隨即心一橫,抓起身旁一塊圓石,狠狠拋向對方頭顱,怪吼一聲,這招在以前對野狗之類相當管用。
“吱吱!”
人形蛛頭揚起兩隻手爪,輕而易舉彈開飛石,肉眼可見的憤怒發泄而來。
“真是夠蠢的……”一道磁性成熟男音自上方傳來,秦月仰首,目瞪口呆。
一名紫衣道袍男子腳踩一柄長劍,冇有借力冇有繩索,穩穩懸浮在空中,絲毫搖晃都冇有。
而那雙眼眸更令人震驚,在陽輝閃耀中散發恐怖威壓,僅僅一掃,那足以將樹木撕碎的怪物,完全爬伏土壤當中,比秦月還要狼狽。
“交給你了。”
紫衣道袍男子漫不經心道。
“我?”秦月愣了愣。
“開!”
一道銀光擦過他耳垂,斬斷鬢角黑髮,隨後陣陣嗡鳴迴盪在腦中,令人膽寒。
至於身前的怪物,顯然活不成了。
“嘔……”腥臭綠血和劈成兩半的蜘蛛頭顱衝擊秦月年少的心靈,乾嘔著回頭望去,又見那稚嫩道童。
手中長劍寒光畢露。
好強!
哪怕電鋸也無法瞬息之間割開頭顱吧?更何況這劍身都冇有觸碰到怪物。
“陌生人,你命挺大。”
孔琢見秦月並無大礙,暗中鬆了一口氣。
隻是這小子為何能將此次委任誅殺的妖魔吸引而出?要知這陰脈猴蛛生性狡猾,多半晝伏夜出,懂得收斂妖氣,真要捕獵食物,一名凡人怎能躲開。
也正是不少凡間甲士命喪清桂山脈,纔有眼下差事。
“多謝道長救命之恩。”
懷著感激之情,秦月對著孔琢三拜,正要朝天上那位也磕頭時,不料那紫衣男子搖頭,緩緩降落,從劍身躍下,抓起劍柄就朝他走來。
怎麼回事?殺人滅口?!
我也冇知曉驚天秘密呀?秦月一個激靈,欲轉身逃跑時,無法動彈。
這是種怪異的感覺,明明能感受到手腳,肌肉的繃緊,卻無法真的移動半分,有股力量束縛身軀。
緩過神來,脖頸己冰涼無比。
銳利的劍尖停滯在三厘米之外,按理來講冇有貼合,是不該有被實物觸摸的寒意。
可現在就好似真的插入頸椎之中,切斷脊髓神經,靜脈動脈,就差身首異處了。
“哪裡人。”
“記不清了。”
“撒謊。”
劍尖又靠近絲許。
正強裝鎮定的秦月,一時語塞。
此人怎麼不似那孔琢道長好說話,處處透露殺意呢。
如今這幅模樣,應該不算醜絕人寰,人見人喊打吧?“在下隻有姓名,在這個天地間,冇有父母家人,親朋好友,事業住所,如道長所見,我隻有自己一人了。”
“冇有父母?趣也,莫非大道所生不成?”男子咧嘴一笑,眼中精芒閃過,頓了頓,收劍入鞘。
“叫什麼。”
“秦月。”
“好名字。”
“……多謝。”
這名字的確好,隻是不太吉利,死過一次了。
秦月內心黯然自嘲。
“願不願,不再獨自一人。”
“道長這話太過深奧,小生愚鈍,還請解答。”
“師父是問你,想不想來我青蘊道觀,做名弟子。”
孔琢滿眼複雜,唉聲歎氣,似乎有些愧疚。
做不到一劍殺之,更不想放任其逍遙,誰知會不會留下禍端,隻好留在近處,仔細觀摩了。
“怎麼了?”注意到秦月渾身顫抖,男子皺眉諷笑。
“也就是說,我也可以似您那般,禦劍飛行嗎?”“難說。”
“那……吃上膳食,換身衣裳呢?”“可以保證。”
“有何拒絕理由嘛。”
秦月如釋重負,己有笑意。
“果然如孔琢所說,你很奇怪。”
“對了,可以修行嗎?”“拜師尚早,缺的是掃地道童。”
噫。
原來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不過有吃有喝有住,還有得穿,這十天苦日子真的過膩了,秦月早就想看看這個世界的人文景觀,到底有多宏偉。
看來陰主,也非全能。
所謂“你將獨自一人”,輕易破局。
那時候的秦月怎會想到。
這隻是風起雲湧時,蚊蟲的自保。
無力又蒼白,命運早就註定,豈能撼動。
往後餘生,儘數磨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