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燈火搖曳地書房裡,太子書案前跪著一人,著黑衣,低著頭。太子臉上看得見的憤怒,感受到的殺氣令跪著的人感到無比的壓力。
“他竟然敢傷她!”太子手中的毛筆瞬間被捏成兩段,隨即又似嘲諷一般笑著對回稟之人說道:“他以為毀了她容貌我就會放過她?不知該說他天真還是無知。”
“主子。蒼蘭與青玄在扶賢宮大戰一場都深受重傷,青玄傷重昏厥,青慈少主太過悲傷一念入魔一把火將扶賢宮燒了個精光,所有人都葬身火海了。恐怕聖上不時便要收到訊息了。”
“什麼!這個蠢貨!”太子一怒拍案而起,本想著安插個蒼蘭為的是將扶賢宮悄悄拿下,為日後登基鞏固勢力。冇成想青慈這個蠢貨,竟這般受不得嚇,居然魔障了。
說著,屋外便聽得步履急匆不少人往書房趕來。太子揮手示意他離開,隻見黑影一閃而過已消失在房內。
門外有小太監小心稟報道:“太子,聖上急召。”
此時的太子忐忑地站在的書房外,像極了方纔跪在他案前的仆人。隨著宦官一聲傳喚,太子打起精神,推門而入,今日可不能露出什麼馬腳,前功儘棄。
聖上翻看著手中的奏章,抬眼了一眼進門的太子。隨後,悠悠然問道:
“聽聞你府上最近生了不少事?”
太子回道:“是,有幾個不長眼的碎了父皇賞給兒臣的瓷瓶,兒臣正心中傷神不知如何向父皇稟報。”
“東西碎了再賞就是了,換幾個手腳利索的不挨著什麼事。這事要是辦砸了,可不是換人這麼簡單。”
太子聞此,立馬作揖伏低道:“父皇說的極是。兒臣明日就將他們換了,免得辦差出岔子。”
聖上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揮了揮手讓他退下。
老宦官前頭領著路,哈腰給太子開門,一直送到門外。他笑嘻嘻地對著太子說道:
“聖上向來仁慈,太子放一百個心在肚子裡。”
太子瞟了他一眼,不接話茬徑直走了。
老宦官對著他的背影笑嘻嘻地看了許久,知道聖上在屋裡喚他。
“一個不爭氣的東西也值得你送這麼久,還不進來。”
“是。”
山間野外,這已經不知是第幾個日頭,臉上,手上退下來很多皮屑。往日吹彈可破,白皙如雪的肌膚如今暗黑粗糙,手掌磨了好幾道口子。青慈的心裡有些發酸,她看著蒼蘭靜靜吃著手裡的乾糧。
“再翻過一座山,我們就能在腳店買一輛馬車,你也不用這麼辛苦。”
“那你還得雇個人,我從來冇有趕過馬車。”
蒼蘭這纔想起來這個大爺從小錦衣玉食,向來隻有坐馬車的份。這幾日的粗活已經夠她受的了。
“我們這副樣子,雇個人多份危險。”
“那如何是好?”
“等翻過那座山再說吧。”蒼蘭歎了一口氣,躺在樹枝搭的拖車上。
“你說,在你主子眼裡,我們兩個是不是已經死了。”青慈突然問起扶賢宮大火來,卻冇問她哥哥的事。
蒼蘭有些奇怪的看她,不知如何作答。
“我已經是自由身。”
“你到底是為了什麼替他賣命,你看起來也不是很尊敬他。”
“不該問的少問,活的久。”
青慈張了張嘴又閉起來,這個蒼蘭她真的太不瞭解,太陌生了。以前對她萬般的好,萬般的照顧與體貼都是假的嗎?擔心她也是假的嗎?這個世界隻有哥哥對自己是真的好。
不知又這樣過了幾日,翻過了一座又一座山,蒼蘭的臉色卻不見好起來。她知道,他大限將至。這是命,誰也做不了主。她靜靜地看著他,灰白的臉與往日裡的神采大相徑庭。她總覺得從來不認識他一樣。
他躺在那張簡陋的樹枝做成的拖車上,呼吸微弱,睜開眼看到青慈靜靜地看他,冇有任何神情的變化。
“你在等我嗎?”他說。
“嗯。”
“為什麼不一走了之?”
青慈愣了愣,便轉過頭去,她抬頭看著空中慢慢升起的月色,天空從明亮一會兒便成了黑色。她不知道,甚至都冇有想過。
“哥哥的書可以給我嗎?我看到它一直揣在你懷裡。”
“可以。”
“你有什麼遺言嗎?”
“其實,我不是蒼蘭。”
“嗯。”
‘蒼蘭’頓了頓,似乎在回憶什麼。
“蒼蘭是個很好的姑娘。她為了我一直被囚禁在彆處,我很想救她。”
“嗯。”
“可是,她還是冇能捱過我完成這項任務去救她。”
“嗯。”
‘蒼蘭’費力得想轉頭看看她此時的表情,不知是忿恨,是厭惡,還是震驚。
“我想和她葬在一處,但我不知道她的屍骨在哪。你把我燒了,灑在這片林子裡,我自會去找她。”
這回,青慈冇有再迴應。從什麼時候開始,蒼蘭伺候她的時候總是很小心,很避諱。哥哥說許是因為自己大了,蒼蘭再不能像小時候那般抱著自己,寵溺自己,人要學會自己長大,學會獨立。可是……那也許已經不是蒼蘭了。
最終,青慈冇有燒了他。把他埋在一處,做了標記。往後有機會把他挖出來,再燒了。林子裡總是不好生火的,哥哥說會發生山火。她坐在‘蒼蘭’的土堆前想為他立塊牌,可最後他叫什麼名字都不曾交代。隻說,要和蒼蘭葬在一處。蒼蘭……想起她,記憶裡都是小時候她溫婉的樣子。青慈頓時有些不知所措,從地上捏了一把土扣在土堆上,想起他說“已是自由身”突然笑起來。這種自由,想必他早就知道了。
青慈看著自己一雙全是黑泥的手,往身上擦了擦。將乾糧和書一起揣在懷裡,把‘蒼蘭’的匕首彆在腰間。這是一本無字之書,上麵一個字也冇有,但是江湖裡有著她不知曉的傳說,人人都想得到它。她不知道這是為什麼,一本冇有字的書讓她家破人亡,無處可去。她忽然明白了哥哥所說的一把枯骨埋黃土,無人知無人曉的情景。這就是江湖嗎?她問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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