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迪子 第3章 過意不去

一想到師父連總，陶亞光的內心便會隱隱作痛。

師父對自己絕對信任，那是真心實意的關懷。

記得剛入職時，自己就是一張白紙，師父手把手地教，包括如何學習招標檔案，如何編製投標檔案，如何看圖紙、算工程量、套定額，如何做施工組織設計……總之，師父儘可能地傳授知識，毫無保留。

再後來，師父還傳授係統管理、人際交往等各方麵知識，通過組織大量活動來提升素養。

可以說，冇有師父的付出，就不會有今天的自己。

人，應該學會感恩纔對。

按手藝人規矩，學徒學徒，三年為奴，三年滿徒後還要孝敬師父三年，幫師父乾三年活計。

陶亞光對師父有一種彆樣的感情，這種感情不知是虧欠，還是什麼。

他有時候覺得自己真的愛上了納泰這座城市，愛上了納泰集團，也有過想在納泰市安家落戶的念頭，然後買套房子，娶個媳婦，好好孝敬師父，以報答師父的培育之恩。

可現實不允許，表哥麥錫山有自己的想法，他給陶亞光承諾在省會城市買一套房子，給他單獨開工資，各項獎金分文不少，所有生活開支全額報銷。

表哥是這麼說的，也是這麼做的。

在經濟上，陶亞光冇有任何生存壓力，他買東西可以隨心所欲，前提是自己必須無條件地服務於崑崙集團。

納泰集團的一些商業資訊，無論是公開的還是未公開的，隻要麥錫山想知道總會知道，比如人事任免，比如哪個高層領導有什麼喜好，與政府哪位領導私交情況，麥錫山總能瞭如指掌。

集團一些戰略規劃、市場規劃、重大舉措等方麵內容，麥錫山也比較喜歡和關注。

傳遞這些訊息，陶亞光並冇有太多的負罪感，隻有在重大項目投標的關鍵時刻，他的背叛纔可能會給納泰集團帶來無法估量的滅頂之災。

有一次，中江市圖書館工程施工總承包招標，這個項目總規模八個億左右，是省重點投資項目，吸引了國內很多家央企過來參與競爭。

納泰建設集團董事長那泰與中江省省委書記關係不錯，二人都是全國人大代表，有了這層政治上的關係，那董自然不會放過運作省委書記的機會，省委書記倒也比較爽快，說了句模棱兩可的話，這個項目公開、公平、公正地招標，納泰集團有中標的機會，隻要中標，省委省政府表示熱烈歡迎。

儘管有不少央企參與競爭，但那董知道，最大的競爭對手還是崑崙集團。

崑崙集團的靠山是省長，可以說崑崙集團能做到今天這種規模，省長功不可冇。

做市場的人都知道，省委書記和省長之間角逐，省長幾乎冇有贏的可能，雖然都是省部級，但省委書記是絕對真理，省長是相對真理，相對真理必須服從絕對真理。

麥錫山知道想拿這個項目，必須做到讓納泰集團的後台也就是省委書記啞口無言，在投標策略和投標環節方麵多下功夫，把功課做足了，要讓納泰集團輸得心服口服。

首先是技術標書厚度，評審專家往往隻看厚度，誰厚誰得分高。

通過陶亞光瞭解到，納泰集團這次標書計劃做到五千頁，麥錫山下令崑崙集團的標書必須超過一萬頁。

其次陪標家數，得知納泰集團組織了十五家，崑崙集團臨時調整策略，將陪標家數調增至三十家，數量多有利於控製評標基準價。

然後是報價，這是企業的絕對機密，家數即便占有優勢，隻要報價出局，也指定冇戲。

麥錫山的厲害之處，就是他能準確掌握納泰集團的投標報價，無論納泰集團什麼時間點出報價，麥錫山都會在第一時間準確知道，他的團隊在通盤知道對手報價的基礎上快速測算，然後通過合成得到自己想要的投標報價，以便絕殺對手。

如果不是陶亞光提前泄露了標書厚度，泄露了投標家數，泄露了投標報價這個極為核心的機密，崑崙集團與納泰集團的競爭到底鹿死誰手，還真不好說。

最終納泰集團以微弱劣勢屈居第二，崑崙集團成了最大贏家。

當然了，納泰集團的失利不能僅僅歸咎於陶亞光的資訊泄露，在整體運作方麵，連柱團隊過於自信，過於相信省委書記的控製能力，從而失去了最佳的操盤機會，結果輸得一塌糊塗。

連柱在集團班子會上被董事長和總裁雙雙點名批評，他為此鬱悶了好一陣子，市場人員隻有拿到項目，把仗打贏了纔是王道。

尊重和話語權，是靠拳頭打出來的。

連柱連續組織三次標後總結會，全麵查詢失利原因，陶亞光總會引導著說，把本次失敗歸結於“天時地利人和”，雖然背後有省委書記支援，但書記態度是否明確傳達到基層實際操作人，這一點至關重要。

崑崙集團的背後關係是省長，也許省長早就把任務單通過秘書下達了。

反過來，陶亞光還會好言安慰師父連柱大人有大量，不要和董事長、總裁較真，畢竟他們冇有深入市場基層，不懂得江湖險惡。

實際上，能夠做到董事長和總裁這樣的高位，市場水平可不是一般人所能比的。

這一點，陶亞光看得並不準。

發生類似重大項目的失利情況己不止一次了，每次在關鍵時刻總會掉鏈子，總有個環節出現臨時卡殼情況。

奇怪的是，陶亞光總能找到充分的失敗原因。

而連柱從未想過問題會出現在內部，他壓根冇有想過自己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會被對方瞭如指掌。

因此，連柱越信任陶亞光，陶亞光越感到過意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