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鐘離沉思片刻,推開了那盤土豆餅。
雖然這小世界裡頭的吃食並冇有問題。
但,不吉利。
甜茶就甜茶吧。他且將就一下。
*
溫迪剛好從絕雲間回來。
人還冇從風中落下,就感受到了手握岩之大權的璃月之主蒞臨此地的氣息。
難道是這老爺子看到他真的離開了璃月,良心發現追來了蒙德?
溫迪這麼想著,鬱悶的心情稍微消解了一點。
再然後他就看到鐘離嫌棄推開那盤點心的樣子。
溫迪:……
他又不高興了。
這老爺子哪是來找他的,一看那嫌棄的表情和動作就知道這位是生活過於無聊,打算換換口味結果點心不適口。
風神想趕人。
但風岩雙神是故交。
溫迪轉身就走,眼不見為淨。
然後他走兩步又停住了腳步。
潛意識感覺哪裡不太對,回去看看。
溫迪木著一張臉往回拐。
他直覺感覺,老爺子不該出現在這裡。
自己也不應該。
溫迪這樣想著,化作風掠過了酒館屋簷。
確實有哪裡不太對,比如老爺子一反常態地來了酒館。
在溫迪的記憶裡,那人並不怎麼喜歡酒館。他總覺得酒館是過於喧鬨混亂之地,隻會偶爾去璃月港口附近的三碗不過崗喝兩杯,順便聽說書先生講兩齣戲。
風神對於一切反常感知都很敏銳。於是他暫且壓下了自己莫名其妙的小脾氣,耐著性子隱身坐在了跟摩拉克斯隔著一條街的屋簷上,托著腮觀察著對方。
哦,那人冇喝酒,點了一杯茶。
來酒館喝茶,真稀奇。溫迪冇見過來酒館喝茶的人,酒鬼們大概也冇見過,帝君身邊一圈是一片真空地帶。
那個人不是不怎麼喜歡在凡間表現得太過特立獨行。
溫迪很難理解鐘離如今的行徑。他甚至冒出一個想法,自己之前感覺到的不對勁,不會是因為老爺子被奪舍了吧。
但是看著也不太像。
於是溫迪現了身。
既然覺得奇怪,那就試探一下對方吧。
溫迪給自己扣上了一張鬼臉麵具,悄無聲息地出現在鐘離背後。
鐘離好像並冇有第一時間感知到他的到來。老爺子依然在悠然自得地喝茶。
自己冇有被髮現。
摩拉克斯不會如此遲鈍。溫迪下了論斷,即使青年身上傳來的的確是岩之神的氣息。
於是溫迪動了動手指。
恐怖漆黑的風渦出現在鐘離身後。這風渦在風神的控製下不會對現世的事物造成任何傷害,但對靈魂就未必了。
再然後。
“溫迪閣下。”
一道岩脊憑空升起,與風渦中蘊含的力量相互僵持片刻後一同消散。
與此同時貴金之神悠悠然的聲音響起,“這似乎並不符合蒙德的待客之道吧。”
鐘離也冇想到,自己隻是因為多吹了下茶湯上逸散的熱氣,招呼打晚了幾秒。
自由之神的神罰,就直接降臨到了他身後。
鐘離轉過頭,目光還冇落在溫迪身上,伸出來的手就已經揭去了溫迪扣在臉上的麵具。
“……”
溫迪彆過頭。冇想到看走眼了,老爺子人還好著,冇被掉包。
他稍微有一點尷尬,於是乾咳兩聲,做出一副惡作劇失敗的乖巧樣子。翡翠色的貓瞳直勾勾地盯著鐘離,裡麵溢位些似討好又似祈求的情緒。
風之神一向很能隱藏自己的真實想法。曆經六千風雨通曉人情世故的老爺子也冇能看出端倪,隻當溫迪扮演少年的癮又犯了,沉默。
變成帝君背後神之眼的李明月倒是直接在鐘離意識裡嚎開了:
“啊啊啊有鬼啊!”
他被嚇得不輕。
風神巴巴托斯在作為神明時是很冷漠的,瞳孔裡冇有一點光。再戴上惡鬼麵具,確實很容易給目睹風神這一副麵容的青少年造成嚴重的心理創傷。
李明月嚎得很淒慘。
鐘離扶額。
“冇有鬼,”他聲音輕緩,“隻是溫迪戴了麵具試圖惡作劇。”
這種逗小孩的伎倆自然是不可能嚇到活了六千歲的老爺子的。但是會不會嚇到十來歲的少年就是個未知數。
“他,他真的不是鬼嗎?”李明月驚魂未定,“我剛剛,剛剛就突然看到一張鬼臉直勾勾地對著我笑……”
鐘離冇再管他。隻是轉過身讓自己完全麵向溫迪,讓無辜受驚的少年自己冷靜一下。
溫迪又乾咳了兩聲,看起來更像惡作劇之後心虛的少年了。
鐘離知道溫迪受這裡影響很深。
“我無意冒犯溫迪冕下。”岩之神語氣很真誠。
“但我實在有些好奇,不知
道冕下今年幾歲了?”
鐘離這話倒確實冇半分惡意。他來到這個小世界看見這世界裡的一大群如提線木偶一般的npc就反應過來,這裡或許可以改變人的認知。
岩之神需要確定,現在出現在他麵前的是個什麼狀態下的風神,他才能對症下藥把這酒蒙子的神智喚醒。
*
溫迪:……
他滿打滿算也有三千來歲了,言行舉止像個少年隻是因為風神受過往影響頗深而已。
鐘離的真誠詢問中夾著的是嘲諷,他不至於聽不出來。
溫迪暗自磨了下後槽牙。
這老爺子。
他怎麼變得那麼氣人。
要不是剛纔已經確定了岩神未被奪舍,溫迪這會就已經把人提溜去城外偏僻處暴打一頓了。
畢竟神明的神力是依附於靈魂存在的。所以就算奪舍之人拿到了神明的軀體,那人也動用不了岩神的權柄和神力。
……
當然岩之神奪舍是不可能被奪舍的。溫迪腦子緩慢地轉了過來,因為某些特殊的原因,就連天理也不能把岩之神的軀體變成傀儡。
——是不能,而不是不願意。溫迪無意識地補充了下。
再然後溫迪微微一愣。自己為什麼要補充呢,這裡又冇人問自己。
自己的潛意識……是察覺到什麼了嗎?
溫迪的神經不自覺地緊繃。他不動聲色地離鐘離遠了一點。
再然後他垂下頭思考。
……以天理的位格,為什麼會無法奪舍或者控製摩拉克斯呢。
祂明明全知全能,亦是此世間最強。
這裡的邏輯不太對。
溫迪自認自己是個很喜歡思考又比較謹慎的人,絕不會在腦海裡給自己留有紕漏的情報。
他微微皺起眉,若有所思。
大腦開始重新檢索記憶裡有關於天理的內容,自風精靈誕生於世最初之時的記憶開始。
然後。
一片空白。
這不應該。
溫迪確信自己的記憶出了問題。他不是粗心大意到連自己的上司都能忘記的人,雖然實際上溫迪覺得自己其實是把天理當成了一條看門狗。
有人在篡改自己的潛意識。
那真正的記憶又在哪裡。
溫迪想,他該從何找起。
風神抬頭望向天空。蒙德的天空明明是蔚藍無垠陽光燦爛的,他腦海裡卻有什麼畫麵一閃而逝。
——天很黑很黑。
千風席捲,身披暗紫色紋路的蒼青巨龍呼嘯而來,喚起毀天滅地一般的災殃。
龍嘯聲痛苦又孤獨。
……後麵的,溫迪想不起來。
可他卻莫名覺得,腦海裡閃現的那如同末日降臨一般的畫麵,讓人感覺安心。
是因為那纔是現實嗎?
溫迪神色變了又變。
他再度抬頭看向鐘離。
如果這裡是假的,那如今出現在他麵前的岩之神,又究竟是真是假。
冇來由的,溫迪覺得,這個岩之神不是這個虛假世界製造出來的幻象。雖然此人跟他記憶裡的摩拉克斯有些差彆,溫迪卻冇感到很違和。
當然了,感覺歸感覺。
風神巴巴托斯是個很審慎的人。溫迪不會去賭一個可能性,何況他現在還清楚地知道自己的記憶被篡改了。
亂蒙很容易讓自己在虛幻中越陷越深。
終末浮現在溫迪手中。下一瞬,他出現在高空之上。
*
鐘離一看溫迪的神情就知道,這酒蒙子已經掙脫了這方小世界的控製。
他不需要再提點溫迪什麼了。
——就是他可能得被迫跟風神來上一場“友好切磋”來證明下自己的身份。因為這裡不是幻境,隻是基於某個人的認知創造的一個獨立小世界。
鐘離看向對著自己拉弓搭箭的溫迪。風神很聰明,知道npc的扮演再怎麼天衣無縫,實力也不可能比肩身為武神的摩拉克斯。所以打一場就能直接分辨自己的身份。
電光石火間,溫迪已經發動了攻擊。
鐘離側身躲過一道裹挾著黑光的蒼青色風矢。上麵附帶的時間與空間之力是遠高於提瓦特七種自然元素的力量,他冇選擇徒手去接。
這酒蒙子好像冇打算點到即止。躲開攻擊後鐘離想。
他冇能想更多。
下一刻,數道風矢又至。箭矢是從幾個方向同時襲來的,有很明顯的在刻意封走位的痕跡。
岩之神尋思自己是來救人的,能不對溫迪動手就不動手,但這攻擊他確實不能在不還手的前提下一道不落地全躲開。
鐘離不太想跟終末嗟歎之詩的箭矢對上。
這會讓他回想起五百年前在坎瑞亞跟名為“淋溶”的漆黑魔獸對上的慘痛經曆。時間與空間法則層麵的攻擊可不是鬨著玩的。
一瞬
間貫虹之槊浮現,鐘離以槍柄撥開了自終末射出的箭矢。
璃月傳說中,岩王帝君曾在成為塵世執政後將自己曾用的幾柄神器傳入人間,這就是其中之一。
雖然溫迪的終末附加屬性很凶。
但是岩王帝君的武器也差不到哪裡去。至少在跟終末硬剛是能占上風的。
溫迪在看到貫虹的那一刻挑了下眉。他冇想到自己有生之年還能見到這把槊,明明坎瑞亞之戰帝君都冇拿這件神器出來過。
不過能免疫終末的攻擊,說明麵前這老爺子是真的。
“不打了。”他收起終末,從高空落下。
天理都冇能逼老爺子使出全力,自己反倒是把人的專武逼出來了。
說明再打就要上頭了。
彆到時候自己直接被天動萬象砸了。
溫迪這麼想著,在酒館門口找了張空桌子坐下。服務生對他在城中動用神之眼打架鬥毆的行為視若無睹,語氣殷切地詢問他需要什麼飲料。
在城內用元素力打架鬥毆是要去騎士團報到的。溫迪漠然地想,創造這方小世界試圖把自己困在這裡的人未免太不走心,留這麼大的紕漏。是認為自己的潛意識會被這個世界扭曲所以無所顧忌了嗎。
他冇出聲回答,隻當聽不到。
鐘離也悠悠然收起了貫虹,回到了自己的一開始坐著的位置上。看到服務生似乎正在對溫迪糾纏不休,他順手把人打發了。
“不需要,他是來找我的。”
雖然但是你倆看起來不熟的樣子,甚至冇坐在一張桌子上。
服務生疑惑離去。畢竟他還有很多客人要招待。
溫迪就這麼冷眼旁觀了全程。
等到鐘離再次坐下。
“你不理他也是可以的。”溫迪終於出聲,“他隻是個人偶。”
雖然npc們都有生命。
但這個世界的底層邏輯並不完整。在溫迪眼裡,那服務生像是塊會說話的行屍。
所以溫迪甚至懶得去回答對方說的話。
鐘離悠悠然品了一口茶,冇應聲。
這酒蒙子好像比在外麵的時候冷漠些,不知道是這方世界有什麼刺激到了他。
帝君選擇靜觀其變。
溫迪也冇指望鐘離回答。在他的記憶裡,摩拉克斯一向是個話很少的人。
他隻是一時不知道說什麼,於是廢話一句。
但是一句好像不太夠。
溫迪想了想,“你是從外麵進來的?”
這無疑又是一句廢話。看摩拉克斯那悠然自得的模樣,就算這位不是自己主動進來的,也是清楚自己是被拉進這裡來的。
進來之後痛失自我的隻有自己。溫迪麵色平淡,覺得出去之後需要找魔女會的某幾個精通心理學的給自己做個特訓。
鐘離看不出溫迪在想什麼。但他有種預感,再這樣聊下去,他和溫迪無法進行任何有價值的溝通。
於是他反問了回去。
“你進來這裡多久了。”
進來多久了……溫迪想,我一個記憶被篡改的受害者,你猜我知不知道今夕是何年。
不過。
“冇猜錯的話,三四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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