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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瘸子醉歪歪的,一步三顛到了榻前,把她的紅蓋頭一掀,像是嚇著了,愣地支起了腰。“哪裡來的小瘦猴?”“爺~您說什麼呢?奴家是你的妻啊~”牌兒抬起頭,眼珠子在他身上上下軲轆。紅燭高照,把他的肥頭大耳映得亮堂,絡腮鬚子微卷著,咧著嘴,牙縫能栽蔥,活像個開了裂長了黴的發麪饅頭,一無姿色二無滋味兒,隻剩下個臭了。這是她頭一遭拿正眼瞧他,瞧完……她意識到自己其實也不是那麼貪戀黃白之物。但,遲了。“噢~對!爺我又小登科了!”男人笑著捉起她的下巴,把牙縫湊到她跟前,“小賤人,你稱心了吧?高低叫爬上了老子的床,鷂子變鳳凰,你上了高台了。”“爺,咱們……咱們先喝合巹酒吧!”她也笑,嘴角抽搐著,想把男人推開。“喝你老母!”他笑容一收,將她掀倒,把肥厚的肚皮軟塌塌地蓋在她身上。“啊!”她嚇著了,卻刻意帶著笑,“爺~您急什麼,日子長著呢~”他用手背蹭她的臉,一直蹭到她白皙的鎖骨上,直蹭得她渾身顫抖,汗毛豎立,突然發狠掐住她的脖子,用力,用力……“不要!爺~爺~”“怕了?爺就喜歡這樣玩兒!”“那……輕點行麼?”她使勁兒掙紮著,求饒著,呼吸急促,卻不敢大張旗鼓呼救,聲音愈發羸弱,像一隻嬌弱的貓兒,在……撒嬌。僅隔一層木雕櫃牆,這些聲音都合著架子床嘎吱嘎吱的響動,一併傳入了男人耳裡,猶似屠夫磨刀般刺耳。他望著天上的月,哪怕被黑暗吞噬得隻剩下二指寬的縫隙,卻依舊明亮。然而,涼風乍起,雲霧翻滾著,暴雨將至。他心裡的那把刀,磨了近10年,終於一朝開刃,手起刀落,把他最後的一點善念斬斷。他出門,雨也下了凡塵。他淋了個痛快,回屋也不點燈,隻坐在西窗下,聽風聽雨,聽鬆枝折腰,青杏摔得脆響……他摸黑點一炷香,對著南牆磕頭:“爹,娘,祖母,姑母,兒回來了,為了棠家冤死的128條人命,兒要違家訓,棄風骨,但兒保證今日捨棄的,來日必會尋回來。待血仇得報之日,兒必定重修祠堂,再塑閥閱。”說罷,他凜秀地起身,把女人羸弱的喘息拋開,準備換衣裳睡覺。可衣裳方纔褪下,門開了。一身紅裝的女人側身進來,鬼祟轉身:“啊!我說遇哥兒,你怎麼在這兒?”“這裡是我的臥房。”“哦。”她的心上躥下跳,可眼珠子麼,卻是紋絲不動,陷進了他緊實的人魚線溝溝裡。大約是仗著天色昏沉,或許也有幾分故意輕視,他穿衣裳的動作慢條斯理,彷彿篤定她會被趨離。真真是人比人該死,貨比貨得仍啊!黎瘸子的肚皮活像半扇豬後臀,洪災裡泡發的那種,滂臭。而他的麼,就像……嘖……像精緻燒製的瓷器,泛著光澤,隱約好似還分成了塊狀哩,有一二三四……八塊,對,整整八塊。咦,人的肚皮,怎麼會分塊塊?她冇看過彆的男人,也不懂得什麼腹肌。摸了摸自己的,心裡納悶,入了神,愈發顯得明目張膽。他冇有等來預料中的驚慌羞恥,反而被看了個遍,與勾欄裡的放浪不一樣的,她像是在看猴兒,眼神坦蕩中帶著驚奇,讓他的一切輕視挑釁都成了笑話。男人慣用的調教伎倆,在她身上無效?他不信。他摸火摺子點了燈,舉起銀缸湊到她臉上一照,“看夠冇?要不要湊近,照著燈,看仔細些?”“哦,我說遇哥兒,你的肚皮彆是得病了吧?”“嗬!”他預備好的一番說教又擱淺了,咬咬牙,轉身往裡逃。她緊跟著他嘮叨:“真的,我就冇聽說過人肚皮上有塊塊的,還是找府醫來瞧一瞧的好。”她居然看得這麼清楚?詭吊!他倒成被輕薄的小媳婦了?他氣呼呼地轉身,正想發怒,卻在跳動的燭光下看到了她脖子的傷痕。他彷彿明白了些什麼,再冇了的底氣。是他一手把她推進火坑。她注意到他眼神的變化,從憤怒到平靜,過度得極自然。至於,那一點點類似愧疚的情緒,轉瞬即逝,該是錯覺。不知怎麼的,這樣靜靜對視著,她反而五內造作,像有蟲子在抓撓,可怎麼也撓不對地方。“他打你了?”“不礙事的,他審問我那日為何會在佛台子底下,我講是想偷些香紙祭拜老子娘,出門時發現他來了,就躲起來。想是我答應得緩了些,他不耐煩,就……就把我趕出來了。剛巧東廂房的燈芯冇了,我準備來西廂房尋個燭台先用一用的。”她把幽怨的眸子低垂著,乾笑了幾聲,冇有勇氣說出他掐得自己翻白眼,嘔膽汁,嘔了那廝一身。見他不吱聲,又立即補了一句:“你放心,他信了。”“尋燭台這等小事,喚下人便好,冇得自己淋濕了遭罪。你欽點的那個招娣不好使麼?我瞧著也是個糊塗蟲,不過好在忠心,要不要再買個好些的?”他把燭台重新擺好,一麵冇話找話,一麵向內間尋了一件月白色貢緞披風,準備給她披上。一轉身,她竟就斜倚著高幾,半褪香肩,用尖嫩的手輕輕揉搓著自己的脖子,眼神迷離得像是失了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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