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門綠腰 第30章 主仆離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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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老銀匠的求饒聲中，眾人一一退了出去。而王夫人身側，春壽家的卻是怔怔的，不肯離開。牌兒看出她神色有異，陰惻惻道：“孫大娘，你還在這兒做什麼？莫非是心裡有鬼，想自首免罪？”“你也出去吧！”王夫人回頭看她。她表情扭怩著，幾乎要哭出來，“太太，我我……”“你什麼？說話呀！”王夫人盯著她，心裡隱隱的，有些不安。牌兒知道頭上的斧子挪開了，忍不住笑著奚落：“哎喲喂~搞半天是你這老貨在作怪啊？說吧，說指使你的！”此言指向性太強，堂內氣氛肅然，幾乎能聽見釵環叮噹的聲響。春壽家的撲通一聲跪下了：“太太！我有錯！我知錯了！”“真是你？你害死了我的糧子？”錢嬤嬤瞪圓了眼，作勢就要上去撕扯。棠遇攔住她，安慰道：“嬤嬤莫急，且聽孫大娘分辨一二，再處置她不遲。”“不不不！”春壽家的連連擺手，“我隻是指使銀匠說謊，並未曾害過錢糧啊！”王夫人倒吸了一口涼氣：“你！你是為何？”“太太當真不知？”春壽家的小心地瞥了一眼那簪子，又轉眸，與王夫人對視著，努力地想要接上頭。黎母心裡儼然已明白了大半，失望地搖搖頭，“我不過稍微抬舉牌兒兩回，賞賜了些許釵環衣禮，你就要使出這百般手段來陷害？還有半分主母的氣量麼？”王夫人茫然一刹，狠狠地抽了春壽家的一巴掌，“說！可是為著你外甥入朝露閣伺候的事兒？你就要害死錢糧？”“好哇~舊年修園子，我想給弟弟某個差事，老爺都答應了，你橫豎不同意，說什麼大家子最講求個公道，不能尋私，原來最黑最狠的事兒，都是你身邊人做的？”鄧姨娘守了這一宿，可算是找著了機會。王夫人麵上一黯：“就算這院子爛透了，也輪不著你說話。”“輪不著我說話，你大半夜把我叫來做什麼？瞧你耍威風？哼！”鄧姨娘把腰一握，“可惜威風冇耍成，倒挖出些醃臢來！”“賤婦！素日我不計較，你當我好性兒？”王夫人一巴掌，打得鄧姨娘跳腳，二人撕扯起來。一時間，堂內大亂。黎母氣得險些暈過去，摔了一個茶盞，這才把場麵控製住。鄧姨娘滿身的茶葉沫子，“哇”的一聲哭了：“我不活了，我又冇做錯事兒，憑什麼這樣待我呀？嗚嗚嗚……”“那就去死！”“老祖宗~”鄧姨娘撇了撇嘴，噤聲了。王夫人覺得冇臉，又氣得打了春壽家的幾下。棠遇靜靜看了一場鬨劇，這才緩緩開口：“這事兒不怪孫大娘，她確實是一片好心。我相信以她的為人，不會做出殺人的事兒，上回珠珞給三太太灌藥，要不是她放了招娣進來傳話，外祖母也不能急事趕過去救人，可見她的心是好的。”春壽家的捂著臉，無聲地哭起來。她忠心了半輩子的主子，一出事就懷疑她，反而是她瞧不上的人，肯為她說話，何其諷刺？王夫人得知春壽家的有意放玉牌兒一命，心裡升起一絲不悅，“彆賣關子了，我倒想聽聽這自作主張的東西，能存什麼好心。”“她是為了保全三妹妹的名聲。”“誰？”王夫人隻當聽錯了。三姑娘黎盼月，是她與黎海親生的女兒，金尊玉貴地養在八寶樓，怎會沾染這些醃臢？春壽家的抹了一把淚，哽咽道：“太太當真不知，這簪子是三姑孃的？”王夫人先是一驚，而後笑了，“不可能，盼丫頭最喜奢華，素日我命她吃穿用度都照著姐妹們的標準，不可仗著嫡女的身份就格外靡費，可她哪回不悄悄往金陵舅父家討些好東西給自己添上？”說到自己那富貴的外家，王夫人來了底氣，撫了撫衣襬上的褶子，語氣慢條斯理：“這等銀料簪子，再好的樣式，她也是瞧不上的。”棠遇道：“這是彩金。”“彩金？”眾人都未見過。棠遇又道：“這是大舅母從海外洋商手裡得來的，同樣大小的簪子，彩金更重，尋常瞧著與銀子很像，但是在陽光下會有隱隱的七彩華光。”“我就說嘛，我這雙手啊，生來就是掂量銀子的。”牌兒挺直了脖子，有些得意的樣子。她就是如此膚淺，一點心思都掛在臉麵上，尤其不掩飾對金銀的熱愛。王夫人瞧不上，哼道：“那也不見得是盼丫頭的。”春壽家的抬起頭，正對上王夫人那樣嫌惡的眼神，灰了心。她道：“太太，這簪子滿府上下隻有這一支，原是大房太太從金陵送了來，給棠姑娘祝壽的，還是我親自從門房取了送過去的，當時三姑娘瞧著喜歡，就拿去了。大約她首飾太多，閒置起來，便忘在了一邊。”“盼丫頭又搶舒兒的東西？”黎母冷哼了一口氣，“喜鵲，你去把她叫來！”王夫人淡淡道：“把舒丫頭也叫來吧！萬一我盼兒隻是戴一回，又還回去了呢？”“你吵舒兒做什麼？”黎母一拍桌子：“她身子不好，本就難得好睡。遇兒難道扯謊？”王夫人氣得心鬱，低垂下頭，把憎恨的心思藏住。她心裡想，黎府之亂，皆始於婆母的偏愛溺寵，對三老爺如此，對棠家姊妹亦是如此。這些人不除，她的兒女也難有好結果。大約一盞茶的功夫，黎盼月才姍姍趕來。一席豔紅色雲錦披風，上頭用金絲銀線繡著孔雀羽的花樣，長髮及腰，金鳳步搖，粉腮圓潤，自是珠光寶氣，天人之姿。尚未進門，就聽她嬌聲抱怨：“死了個小廝而已，誰知他做了虧心事，慌不擇路墜井死的，還是貪玩失足死的？還要把我一個嫡女吵來問話，難道我會與他有牽扯？真真好笑！”這些話，刺痛錢嬤嬤的心。她的眼淚好像被灼乾了，隻剩空蕩蕩的怨恨。人才進門，王夫人慾要說話，卻被牌兒搶了先：“三姑娘，這裡搜撿出兩支款式一樣的簪子，我說都是我的，銀簪子姑娘必定瞧不上，可春壽家的偏說有一支是你的，你來辨一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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