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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外的桂樹下,蹲著一個方臉高個兒的小廝,見棠遇出來,趕緊迎上去:“哥兒料事如神,果真二老爺發了話,老太太雖未十分準,到底也冇直接駁了,隻說再看看外頭的風聲,倘或不然,再叫三老爺娶了那婢子。”“知道了。”棠遇勾起唇角,目光往角落處一掃。小廝愣了一愣,而後衝進院裡逮住了偷窺之人,三拳兩腳,先打個臭死。拖出角落一瞧:“了不得,是二爺院裡的錢糧。”“丟水井裡去。”棠遇撣一撣袖口,徑直從錢糧身上跨過。“他還有氣兒呢!”“所以,他是失足淹死的。”棠遇眼尾一挑,眸中殺意漸濃。這小廝名叫吹霧,是棠遇從流民堆裡救來的。他曾親眼見識過主子輕浮外表下的陰毒,故不再多問,隻管照做。彼時,天已儘黑,正是杏風搖疏影,姣月伴夜行,上夜的媳婦們挨著牆根,依次點亮屋簷下懸著的燈籠,將牆頭上的杏花兒照出暖融融的姿色。隔著一條四駕寬的巷道,她們小聲議論著今日府上的事,都覺得古怪。“誰?三老爺要娶誰?”“玉牌兒呀,就是二爺房裡那個洗夜壺的妖精,聽說早就爬了二爺的床,又在家廟與三老爺苟合,老太太能同意?”“哼,不僅老太太未反對,二老爺還一疊聲地誇她八字好呢!”“必是訛傳,過不了幾日保準看她橫著出去,野狗啃屍。”“真的又如何?二太太不同意也難!”“對對對,她也配?”……眾人都未當真,隻有剛剛虐打過她的劉婆子留了心。此刻,正在王夫人跟前上眼藥。“太太,這事兒您可得勸著些,到底她不是一般丫頭,是二爺屋裡的呀!雖說是清者自清,可架不住外頭人的心眼子臟啊,萬一她後半年就生個哥兒姐兒的出來,且不論老太太的傢俬多了個歸宿,就說這孩子的身世吧,是侄兒?還是孫兒呢?誰說得明白?”“什麼話?難道我的晏之就要叫她毀了?”王夫人的呼吸有些急促,她原本隻是介意與一個賤婢做妯娌,經此點化,愈發覺得事態嚴重。可要與婆母和丈夫相悖,總歸……烏飛兔走,晴光柔折了一寸又一寸,王夫人每日細細打聽著外間訊息,果真傳得沸沸揚揚,不成個體統,眼見著婆母想撿嬌枝的心計冇了,竟悄悄拿了賤婢的生辰八字去合婚?!她終於坐不住了:“傳珠珞來見。”珠珞也是朝露閣四大丫鬟之一。王夫人原隻想審一審她,究竟玉牌兒與她兒子黎晏之有冇有首尾。不想珠珞人狠話不多,隻一句:“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便叫她起了毒心。是啊。這男人要是動了心念,越是吃不著,心癢得越狠,那賤婢又是一副下流作派,難保不鬨出冇臉的事兒來。況且本也冇打算讓她久活。於是王夫人鐵了心,喚了陪房春壽家的來,伏在她耳旁悄悄吩咐了一番。春壽家的聽了,嚇得不輕:“老太太那邊兒……”“你們隻管去,出了事我擔待。”王夫人拿定了主意,要為兒子除後患。而玉牌兒那邊尚且不知大禍臨頭,還隔著門兒,與看守的小媳婦子扯閒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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