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居庸關前,三百餘名緹騎威風凜凜,不可一世。
頭戴寬沿鐵盔,紅纓隨風飄蕩,身穿飛魚服,腰挎繡春刀,足蹬皂靴,戰馬上掛著長短兩支火銃,每匹戰馬之後牽著駑馬一匹,褡褳鼓鼓囊囊。
當先之人更是英武彪悍,劍眉虎目,腰板挺直,雖貂蟬西施亦會為之側目。
來著不是旁人,正是四海的少當家,趙明生。
局中迷,自己苦思冥想不能成行之事,在魏良卿看來不值一提。
從錦衣衛討來一份身誥,北鎮府司副千戶趙忠廷!
一應手續合情合理,官服令牌樣樣齊全。
不就是在大明之內能隨意走動麼?這都不是事,魏良卿動動嘴皮子就齊活。
權力這玩意,嘿嘿!
明生從廣鹿島調來三哨軍兵之後,便打馬奔西北,此時來到居庸關前。
居庸關,扼守京城之門戶,過得關口,便是宣府鎮地界。
守城的軍兵很懵逼,恁多的錦衣衛是來乾啥的?
所謂錦衣所過,寸草不生,不隻老百姓害怕,當官的更怕,冇人比錦衣衛更懂得羅織罪名,冇人比錦衣衛更擅長抄家滅門。
行頭帥爆不假,可這特孃的成淨街虎了,走到哪裡都是雞飛狗跳,都不用鳴鑼開道,老百姓遠遠的看見便撒丫子躲遠。
吃飯給錢都是恩典,老闆都是點頭哈腰,千恩萬謝。
守城的百戶驗過腰牌,恭敬問道“千戶大人,小的本不該問明緣由,奈何使命所在,可否告知大人慾往何處,有何差遣?
若是上邊問起了,小的也好有個交代。”
“嗬嗬!”鄧暄陰森森言道“本官可以說,但你聽過便不能活,你確定要知道?”
百戶脖子一縮,額頭有莫名冷汗冒出,回頭嘶聲吼叫道“都特孃的傻戳著作甚?放行!”
軍兵分列兩側,明生當先而行,三百人便堂而皇之的入得關城。
關城之內頗為龐大,不僅僅是軍兵,普通城市該有的都有,酒樓瓦弄,客棧米鋪,做賣做買,百姓往來不絕。
若是不看高聳的城牆,同縣城也冇甚的區彆。
“大人,看天色,我等過關之後,需在雞鳴驛歇息一晚,明日再趕往宣府。
至宣府之後便有三條路可走,正北過太平堡,便是察哈爾部地界;西北過萬全,走懷安衛,白營堡,楊家堡一線可至土默特部;正西偏南則通大同鎮。
少帥,咱們走哪條路?”
就冇辦法不問,時至今日,趙大少也冇有給出一個明確的說法,出關之後便是危險重重,鄧暄不得不造作打算。
“呃,自然是走楊家堡一線,看一看塞外風光也是好的。”明生無所謂道。
鄧暄就無語,這豈是能隨便逛的?
韃子可是彪悍的很,女人都會射箭,這玩意如何保證少帥的安全呢?
“怕甚?昔日霍去病八百騎便能縱橫漠北,時至如今,韃子的裝備還是那樣,而我等卻都是鳥槍換炮,若是連關口都不敢出,死了算逑!”明生撇著大嘴言道。
自唐而後,中原之人的膽氣就被折騰冇了,日日防,夜夜防,也未見有多大的效果,當真是令明生唏噓。
戰馬一路小跑,過得西關,兩側高山綿延,林木茂盛,一穀道迤邐向西。
行二十五裡,經過墩堡四座,又是一座城池展現在眼前,東門題曰“居庸外鎮”。
南北兩側灰白高牆綿延,一眼望不到儘頭,這便是雄偉的萬裡長城!
城關之上有人影晃動,旌旗咧咧,明字大旗迎風招展,觀之尤壯闊過後世。
將近午時,人馬俱乏,尋了一家沿街酒樓,入店吃食。
酒樓的掌櫃自是不敢怠慢,甭管給不給錢,必須伺候好這些爺爺。
普通的食客儘皆驚慌而走,中堂隻十二桌,卻是無法安置三百人的大場麵。
“官爺,小老兒店麵狹小,可否移步內院天井就食?”老掌櫃顫顫巍巍言道。
鄧暄抬頭環望,瞪眼冷哼道“二樓雅間伺候,俺們十幾人一桌,酒肉隻管上來!”
言罷,三錠雪花銀丟在桌案之上。
這可要了親孃老命,六百餘匹高頭大馬將門前堵得嚴絲合縫,道路不通,老百姓也不敢叫罵,一個個都貼著房簷過往。
明生眉頭微皺,言道“將馬匹都牽入院中,莫要堵路!”
數十名緹騎不由分說便將馬匹陸續牽入天井。
老掌櫃欲哭無淚,天殺的龜兒子,怎的就看準了咱家的門麵,這該如何安置這些活閻王呢?
老掌櫃一躬到地,苦著臉言道“官爺,樓上雅間已經被人包了,這,這小老兒委實為難,請容小老兒片刻,將家小從廂房之中清空,好招待諸位官爺。”
鄧暄剛要瞪眼呼喝,被明生止住,言道“算了,就湊合著,休要生事!”
非是鄧暄這般跋扈,而是這身官皮容不得委曲求全。
錦衣衛出了名的豪橫,可咱們卻是好聲好氣,平易近人,這不是招人懷疑麼?
“老劉,何事恁的喧鬨?”一中年漢子從二樓一雅間開門而出,臉色略顯不悅。
此人三縷鬚髯,微胖,綢衣氈帽,富貴之氣逼人。
不待老掌櫃搭言,這人臉色便有陰轉晴,笑嗬嗬疾步下樓,小步跑到明生近前深躬以禮,言道“貴客上門,範某有失遠迎,樓上雅間尚算寬敞,請諸位大人樓上敘話。”
又轉頭看向老掌櫃,佯裝怒道“叫樓上的通通滾蛋,冇見識的狗東西!”
明生玩味的看著眼前之人,笑道“你是這酒樓的東家?倒是我等叨擾貴店的清閒了,還要多謝範員外的安排。”
“哪裡!哪裡!大人能光臨小店,當真令小店蓬蓽生輝,是給俺範家貼金!”
這廝在說道範家二字之時,語氣尤重,隱隱有自傲之色。
範家?
明生大略心中有所猜測,十之**是張家口的範氏。後世的大清皇商之首嘛,看看人家這勢力,酒樓都能開在城關之內,這邊軍究竟是姓朱還是姓範?
正思量之間,樓上的客人儘皆魚貫而出。
明生抬眼觀瞧,這哪裡是就食的客人,分明是彪悍的莊客,而且都是精通馬術之輩。
短打衣衫,眼神狠厲,寬肩細腰,手掌粗大,雙腿不能併攏,膝蓋處略微向外。
這可不是天生的羅圈腿,而是長期騎馬導致的腿部變形。
“那就多謝了,走著!”
鄧暄揮手間,一隊緹騎快步上樓,各自檢視一番之後,明生方纔引著眾人上樓,各自尋了一間落座。
範員外對老掌櫃耳語一番之後,尾隨明生而上,躬身言道“大人,已經安排下人準備酒菜,您稍等片刻。”
明生微微點頭,鄧暄眉頭微皺,言道“這裡冇你的事了,退下!”
範員外眼神微微閃爍,隨即退下。
待關好房門之後,鄧暄坐在明生身旁,輕聲言道“大人,此必是張家口之範家,那天井之中有數十匹駱駝,看其模樣,應是去往張家口的商隊。”
時至今日,邊關的大家商賈俱都被四海所調查過,但也僅僅是知其表,不知其裡。
範家在張家口經商過百載,有著官準的鹽引,茶引等等,也就是說人家是官準的向口外販賣物資。
當然,官準的數額較小,走私肯定是大頭,用屁股想都知道,沿途的文官武將儘皆被收買,偶有清流也會被排擠而走。
便如這小小的範員外,見錦衣衛麵不改色,舉止從容,代表人家有囂張的底氣。
四海雖也有著官麵的許可,但畢竟經營時日短暫,怎的能同這般百年的豪族相比?
俄爾,酒宴奉上,好酒好肉,關內少見的牛肉在這裡也是尋常。
正吃喝間,一隊軍兵打馬而至,為首之人鐵葉甲在身,彪悍生猛,站在中堂拱手高呼道“遊擊孫洪圖求見錦衣衛千戶大人!”
呦嗬,麻煩上門,本想著安安靜靜過關,儘量不驚動沿途的官麵之人,卻還是未曾躲過。
不是明生怕了他們,他這官職可不是假冒偽劣,而是謀事在秘,不想為外人所知。
可又不能脫了這身皮,隻能湊合著過得關口再行計較。
“請!”鄧暄憑欄延手道。
孫洪圖抖擻精神,蹬蹬蹬幾步上樓,打量一番諸人之後,再次拱手言道“關城守將孫洪圖拜見千戶大人。”
若是按照職銜論之,遊擊將軍自是高過千戶許多,但錦衣衛卻是不能以此類比,那是天子親軍,哪個敢呲牙試試?
“錦衣衛副千戶趙忠廷,孫將軍有禮!”明生起身拱手道。
人家姿態擺的到位,明生自是要客氣一番。
說起來都是同僚,畢竟在人家的地麵之上,不能太過囂張。
二人各自拿出印信,驗名正身之後,孫洪圖正色言道“趙大人,按照軍中律法,五十人過關者當稟明行止,某為關城之守將,當負其責,煩請趙大人告知!”
來者不善!這就打起了官腔,拿律法壓人,若是一視同仁也就罷了,特麼的往來進出關卡的軍兵多了去了,唯獨問某這是何意?
一頓飯食之間,人如旋風而至,這範氏的能量不小啊。
明生也不著惱,笑道“奉九千歲令,前去土默特部購馬,怎的,你要攔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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