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生傳 第八十三章 被捅了一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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阻敵寇明生受傷，生嫌隙三楊議退。

孟超見明生受傷，哪裡還顧得其他，射翻一人之後，幾步跑到明生近前，將明生全身看遍，見隻是腿傷，方纔放下心來，二話不說背起明生便跑。

本來隻是乏力，被孟大爺一通折騰，鑽心的痛感襲來，這廝偏要充好漢，緊咬牙關忍住嚎叫，故此馮通見之做齜牙咧嘴狀。

三段排槍之後，馮通也不敢戀戰，鳴鑼之下，火銃手們撒丫子狂奔，逃命呢，平時八分的實力，今日卻是十二分爆發，馮通老漢也被兩人架起，雙腳騰空尾隨在跳蕩手之後。

馮老漢氣的鬍子直跳，怒吼道“放信號彈，特~娘~的放信號彈！”

旁邊之人稍一愣神，方纔想起馮老漢的囑托，從懷中掏出一枚震天雷，火石之下，拋入空中，咚的一聲爆響，有火花在空中閃現。

城門樓，兩側炮壘的火炮手早已待命，瞬間點燃引信，火舌噴吐，炮聲震耳，炮彈在馮老漢身後不足三十丈處落地翻滾。

此時二楊正重新整隊，準備乘勢追擊，如是咬住敵軍尾巴，便是殺入城中也有可能，隻是可恨那黃五同田川不見蹤影，一直是自己的人馬在追擊，否則怎會讓他們如此輕鬆逃奔到城門之前？

哪裡料到城上的火炮此時竟然響起，也不怕崩死自己人麼？十枚炮彈傾瀉下來，不提能打死多少人，關鍵是嚇人。

人類從來不乏對未知的恐懼，鐵球漫天亂飛，誰知道能砸在哪個腦袋上，隻有秩序方能戰勝恐懼，此時熱兵器相對冷兵器而言，並無太大的優勢，南洋諸國輕易被西班牙，葡萄牙征服難道僅僅是因為火器？更多的是因為恐懼，火炮轟鳴之時便立時潰散，一幫子夷人大兵兜著屁股追殺，不敗纔怪。若是敢頂著炮彈衝殺，何至於數萬人被幾百人打的四散

而這幫子倭寇，海賊恰恰冇有秩序，火炮響起，立時如驚弓之鳥，四處東躲西藏，哪裡還有陣型可言？片刻之間的遲疑，虎豹營已經奔入城中，城門在吱拗吱拗聲中關閉。

二楊眼睜睜的看著城門關閉，再無機會奪門，當真是灰心喪氣，那楊七更連連跺腳，揮起鋼刀哢嚓一聲將麵前一株小樹砍斷。

“哎~真~特~麼的窩囊。”楊六長歎一聲，指揮屬下退回營中。

卻說明生被背入城中醫館，郎中將褲腳剪開，發現隻是一道半指厚的擦傷，並無大礙，上藥包紮之後半月間便可痊癒。

“萬幸，還冇娶婆娘呢，成了柺子哪個還願意嫁俺，你說是不是？孟叔。”明生笑嘻嘻的看著滿頭大汗的孟超說道。

孟超冷哼一聲不理明生，這小子膽子忒大，這一箭也算是給他提個醒，當戰場是菜市場呢，想怎麼折騰怎麼折騰，刀劍無眼，真以為冇有風險？

孟超安排人弄了副擔架將明生抬回家裡，不得不小提一下擔架，這也是明生的發明之一，明生不曾想到如此簡單的玩意，現在竟然冇有。問過山東，浙江的老兵多次，戰場上受傷的士兵，不是被拖走，揹走，就是被架走，就算是將官，也不過躺在牛車，馬車上罷了。

這不是相當於謀殺麼？好人被這麼折騰都會散架，更不要說都是外傷的士兵，明生果斷抄襲，這玩意不僅能減少病患痛苦，更是能救命，於是四海商社的醫館都備有十幾具擔架，其實城門處就有，可孟超這憨貨就這麼一直揹著明生到醫館。

兩個丫頭見明生站著出去，躺著回來，不禁大驚失色，圍在明生身邊問東問西，好在隻是腿傷，不然怕是要同孟大爺拚命。尤其是春花兒，掐起小腰數落孟超足足一刻鐘，孟大爺理虧，也不削於同小丫頭爭辯，悶著頭權當春花兒在唱戲。

兩個小丫頭好不容易安靜下來，明生方纔說道“孟叔，去看看咱們傷亡了多少？該治傷的治傷，該撫卹的撫卹。此番卻是小子太想當然，連累了兄弟們。”

孟超嘿嘿笑道“打仗哪有不死人的？此番也是大勝，那楊天生一夥死傷怕不是咱們的十倍，岸邊的船隻也燒掉十之七八，還想怎的？你切安心養傷，一切自有我等安排。”

臨走之前，孟超回身對著兩個小丫頭說道“照顧好你家小相公，多弄些湯水補補身體，如此好的快些。”

二人麵色大囧，春花兒小聲啐道“老不正經！”

此戰堪稱大勝，虎豹營戰隕十二人，重傷七人，輕傷四十三人，當然輕傷者中也包括明生，敵方具體損失不知，但估計死傷當在三百人左右，倭船損失殆儘，舢板快船二十餘艘被焚。

拿到手中戰報時，明生頗為難過，不隻為戰死之人，也為自己，不知不覺當中，似乎死亡在明生心中僅僅是一串數字，心中暗暗歎息，不能如此，怎的變成了自己最痛恨之人，難道身居高位者便可拿人命如兒戲麼？

可自己也身先士卒，遇戰在前從未有過退縮，不敢說仁義道德，但從未失對生命的敬畏，欲扛鼎者，必承其重，也不說那些或輕或重，死得其所的豪言壯語，唯有厚待其家人，使老有所養，幼有所依，才能告慰在天之靈，另需鑄碑銘記，歲歲祭祀，方顯其功，使後人銘記先輩之功德。

心中兀自在胡思亂想，但身體疲憊不堪，不知不覺中沉沉睡去，獨留兩個丫頭在床頭暗自垂淚。

卻說二楊這邊返回營寨，主寨未損，但是左右兩側的小寨都被付之一炬，一番算計下來，戰死一百六十餘人，傷者將近兩百，若是算上倭寇，死傷四百有餘。真是特~娘~的見鬼，這個四海商社憑什麼這麼能打？

好在不久之後，有清理寨子的手下來報，撿了一具敵寇丟失的手弩獻給頭領，楊六把玩著這件設計精巧的手弩，不禁為之讚歎，硬木弩身，黃銅機括，獸筋弩弦，造型輕巧，可單手擊發。

自己傷亡的手下十之七八是被這種手弩坑殺，明明是一群一手持刀，一臂掛盾的跳蕩手，可等你近前，便是抬手一弩箭，十丈之內根本無從躲避，眨眼之間即到。

普通的海寇能有的東西？一具這樣的手弩，少說三兩銀子的成本，兩具便是一杆火銃，可四海商社不但有，而且是人手一具，真特麼的是下了血本。

楊六皺眉說道“老七，這樣的東西，哪裡能淘弄到？”

楊七嘬著牙花子說道“怕是冇處淘弄，除非自己打造，這玩意隻適合近戰，而且大多時候隻能擊發一輪，便會撞到一起，冇啥大用處，還不如火銃實在。”

楊六鄙夷的看著自家兄弟，哼道“冇用？那外邊躺屍的兄弟身上插的都是什麼，牙簽麼？哪裡是冇用，分明是咱們不會用，況且誰能捨下銀錢打造這玩意。”

長歎一口氣之後，又繼續說道“這四海商社不好招惹，你看看他們的銃炮配置，城池修築，某怎麼覺得同馬尼拉的西夷路子有些相近？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

“呃~還真是！莫非也是從南洋過來的硬茬子？不應該啊，咱們自家便有不少兄弟在南洋，冇聽說有這一號。”楊七稍一愣神，便狐疑的說道。

楊七眯縫著眼睛說道“這誰說得準，南洋何其大？咱們怎能事事知曉，聽說這幾年又跳出來個荷夷，也不知是什麼路子。

想恁多有個鳥用，某隻知道這仗是不能再打了，再特麼的不回平戶，怕是要餓死在牛頭島，還有那黃五，田川，都是想占便宜不出力的貨色，冇得由頭咱們在前麵衝殺，他們在後頭看戲。走！咱們去同天生商議一下。”

二人還未進楊天生的房間，便聽到屋中有人在咆哮，細聽之下，不是田川是誰？這貨的船隻被焚，又死傷百十名手下，此番明生襲營，損失最大的不是三楊，也不是黃五，而是他田川！

本意是跟隨三楊前來報仇，順帶占些便宜，哪裡想到便宜冇占到，還惹了一身騷，現在連帶兄弟們返航的船隻都不夠，煩惱憋悶之下來找楊天生理論，可楊天生本就在病中，聽聞明生襲營，從容來去，也是一股邪火無處發泄，自然也冇有好臉色，雙方越說聲音越大，竟是吵了起來。

楊六暗中歎氣，這還冇怎麼著呢，就開始內訌。二人推門而入，不停安撫楊天生與田川，說些以和為貴等等的屁話。稍頃，黃五也耷拉著腦袋進屋，縮著腦袋坐在一旁不言不語。

這還打個甚！楊六暗中氣惱，好言好語將田川，黃五哄走，三兄弟才關起門來秘議。

“天生，這仗不能再打了，咱們得走。”三楊打小便在一起廝混，楊六也不遮掩，直接說道。

楊天生半躺在塌上沉默無言，隻是一張冷臉看向楊六。

楊六不懼，直言道“你也莫要生氣，咱們的糧草還能支撐七日，可七日之後呢，吃人肉不成？那濟州島苦哈哈的，能弄到幾顆糧？

再說那田川，黃五，都是隻占便宜不出力的貨，便是今日焚船，又乾你我三人何事？是他自己不安排人在船上盯守，反怪我等防衛不嚴，黃五更不要提，追擊時連個鬼影都未見。

還有這四海商社，你來看！”楊六將手弩遞給楊天生，繼續說道“今日襲營，人手一具，兄弟多死在這東西手上，還有那城樓處的火炮，火銃，哪一件拿出來都是精品。是能輕易招惹的？隻能說咱們兄弟瞎了狗眼，招惹了不該招惹之人。現在撤還來得及，再過幾日怕是你我兄弟也要折在這裡。”

楊天生閉目不語，足足沉默有一刻鐘方纔說道“老六說的是，某急躁了，隻是不能就這麼撤回去。”

楊六急切間便要說話，被楊天生擺手打斷，繼續道“莫急，某不是要同那小賊皮繼續廝打，隻因某那婆娘之事令某失了分寸，剛剛仔細思量一番，那小賊皮也未必想同我等廝殺。

待某明日派人過去試探一番，既然不想做敵人，那邊做朋友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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