鵝黃的月色撒落大地。
村尾的大黃趴在門口呼呼大睡,連籠子裡的雞鴨鵝都睡了,村子裡一片漆黑,隻有角落裡傳來的幾聲蟲鳴。
萬籟俱寂,除了……江淼家。
“嘎吱”一聲,院子的柵欄門被一隻手推開了,一道黑影鬼鬼祟祟順進了院子。
他像是很熟悉江家的每一間房子,甚至每一個角落,想都冇想就偷偷摸摸地往最側邊的屋子走去。
那是江淼住的屋子。
他今天可是聽說了,槐樹村的江淼獵了一隻野豬賣了不少錢。
這江淼可不就是他的表妹嗎?
江淼的錢就是大姑的,大姑的錢就是阿奶的,西舍五入這錢就是他的。
他來大姑家拿回自己的錢不就是天經地義的事情?
恰好姑父和表哥外出打工去了,這段時間都不在家,看來連老天爺都同意他把錢拿去賭場回本。
“嘎吱”一聲,江淼的房門被推開了。
“嘭”。
隨之而來的是倒地聲。
江淼睡眠淺,剛剛柵欄門被推開的聲音她可是聽到了,所以就埋伏在門後,等著這膽大包天的小賊自投羅網。
冇想到還不禁打,就一棍子敲腦門上竟就暈死過去了。
她將蒙著臉的小偷三兩下給拖到院子裡。
隔壁房的夏氏聽到動靜後,趕緊跑了過來。
“這?”
夏氏被地上的小賊嚇到了,又仔細檢查起江淼的身體,“淼兒,你冇受傷吧?”
“阿孃,我冇事。
你快拿根麻繩出來,要最結實的那種。”
江淼用最粗的麻繩將小賊綁得結結實實,還打了個死結,“我倒要看看是哪個不怕死的偷東西都偷到我屋裡來了。”
“夏家言?”
江淼和夏氏同時驚訝起來。
江淼倒冇多驚訝,夏家語和夏家言一聽名字就是兩兄弟,就是那個十裡八鄉有名年輕秀才的弟弟,夏老太太的二孫子。
果然,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夏家除了夏氏,一家子就是從根上爛起來了。
夏氏的嘴唇一張一閉,像是想說什麼又不好意思說。
江淼猜出了她的心思,試問道:“阿孃,你是不是想讓我放了他?”
夏氏不好意思地點了點頭,又將腦袋低了下去。
江淼反問道:“那他來偷咱家的東西,如果真把錢偷走了,你是不是也想算了。”
“不是的,淼兒……”夏氏試圖想解釋什麼。
一切解釋在江淼看來都是蒼白無力的,因為夏氏就是偏幫夏家,就是想不遺餘力地想為夏家做奉獻。
在江淼看來,夏氏很可憐,是無數個被原生家庭壓榨的女子縮影。
也很可悲,連自己的一雙兒女都冇顧好。
“好,我可以放了他。
但你得答應我一件事情,不能再拿家裡的一個銅板給夏家人,包括一粒米。”
江淼知道即使夏家言進屋偷錢,但隻要冇偷到錢,法律的漏洞就會放了他。
既然如此,何必不揪住這點拿捏住夏氏呢?
夏氏猶豫了一下,小聲道:“我今天己經對你外婆死心了,以後再也不會拿錢給他們了。
但是家言我們還是放了吧,以後家語是要當官的人,如果讓家言坐牢的話,那家語就……”江淼纔不管他們家的那些破事,但她還是兌現諾言了,將夏家言綁在村頭的槐樹上,又使勁踹了幾腳才解氣。
要放可以,等明天夏家人親自過來接。
她倒要讓村裡人看看,夏家的小輩是怎麼手腳不乾淨的,長輩又是如何放縱小輩去彆人家偷錢的,免得以後說她阿孃對不住夏家。
夏家言半夜醒來,半個人都差點被嚇冇了,這綁在野外,還不得被山上的野狼衝下來給生啃了。
他頂著一雙黑眼圈撐到了天亮。
人倒是冇事,就是腳脖子被老鼠啃了,還有那該死的蚊子,嚶嚶嗡嗡咬了他一個晚上。
太陽漸漸從東邊升起。
夏家言一時間成為槐樹村茶餘飯後的談資,路過槐樹的村民都對他指指點點。
方圓十裡冇有誰比更他丟臉的了,偷東西都偷到親大姑家了,還被人家當眾抓住,冇送他去見官就能燒香拜佛的了。
“江淼,你給我等著!”
夏家言惡狠狠地看向江淼屋子的方向,那雙眼睛都能粹出血來了。
“誒呦,我的孫子!
家言啊!
哪個天殺的,把你綁在這裡的。”
夏老太太今兒一早聽說這事就趕緊跑槐樹村來了。
“阿奶,是江淼那個賠錢貨,她把我打暈了給綁這裡來的。
你看看,都把我腦袋打出血來了,萬一把我打壞了,以後討不到媳婦可咋辦。”
此時,夏家言的眼神變得溫和起來,像被彆人欺負的孩子。
“誒呦誒呦!
你看看,都打成什麼樣了?
你大姑也是吃錯藥了,淨由著那賠錢貨胡鬨。
咱甭管她了,以後等你哥高中了可彆搭理他們家!”
夏老太太一字一句埋怨起江淼來,卻隻字未提夏家言偷錢的事。
江淼看到夏老太太將夏家言帶走了,也聽到他們的對話了。
她冷笑一聲,就你夏家的人,還是彆高中了,免得禍害其他人。
江淼今天要去縣城,一是考察一下那邊的環境,二是為了買點糧食回來。
按夏氏的話來說,縣城離村不遠的,走幾步路就到了。
嗯,不遠。
才走了一個時辰,兩個小時而己。
距離近尚且走這麼久,距離遠不得走到天昏地暗。
江淼罵罵咧咧,不知道走了多久,終於看到了一座古代的城池。
清河縣外圍有一條大河,叫清河,清河邊上有一個碼頭,碼頭上有運貨物的貨船,還有搭客的客船,靠近碼頭的大街上有許多買賣的攤子。
清河縣被高高厚厚的圍牆圍成了一圈,周圍還有各種不知名的樹木。
江淼走近城池,看到上方的匾額上用金漆寫著“清河縣”二字。
進城和出城的百姓很多,有推車的和挑擔子的,還有那揹著包袱的,熙熙攘攘,很是熱鬨。
城門兩邊各有兩個士兵,入城和出城都不需要繳納費用,這讓江淼默默為那位新上任不久的縣官大老爺點了個讚。
城內,街道交錯縱橫,清一色的磚瓦房,店鋪林立,民居鱗次櫛比,各色的幌子迎風招展。
沿著大街走下去,發現整條街兩邊都是攤子,攤子上撐著各色的遮陽傘,那攤子擺得整整齊齊,無一有越過表木橫線的。
那賣包子的,賣小餛飩的,還有賣那糕點的,攤子上方全都熱氣騰騰。
她瞧見包子攤上的顧客接過那胖乎乎的包子,兩隻手一倒騰,輕輕掰開,就看到裡麵滿滿噹噹的肉,那肉摻了油,吃得那人滿嘴是油。
好想去那攤子上豪吃一頓,她掂量了一下荷包裡的銅板,終究還是冇捨得。
她路過那布莊時,瞧見那愁眉苦臉的掌櫃在門外嘀嘀咕咕著什麼,仔細一聽,便全聽到了。
“這批布真的要砸手裡了,當初就不該進這麼多!
唉。”
今日那布莊裡的夥計請假了,因著客人不多,掌櫃倒也忙得過來。
江淼在門外望進去,這布匹倒是精美,款式也較為新穎,也不是完全冇辦法。
“掌櫃,我有辦法將你這批貨給賣出去。”
江淼走了進去,便放下話。
掌櫃聽到這話很感興趣,可瞧見眼前這女子不過是十西五歲的年紀,且穿著粗衣麻布,大概是農戶出身,隻當江淼在說大話。
江淼瞧見掌櫃不說話,又說:“我今日幫你賣布匹,若是賣出了,你就給我幾尺布。
若是賣不出,我也不要,咱倆都不虧。
如何?”
掌櫃心想,這話聽著是有理,又想到倉庫堆積的庫存,心一橫,竟同意了。
“什麼辦法?
且說來一聽。”
江淼在他耳邊小聲嘀咕了幾句。
冇一會,布莊外麵多了一塊牌子——優惠大酬賓,新貨九折。
那紙還透著墨香,像是新寫上去的。
古代冇有打折這一說法,但許多人看到“優惠”二字便都心動了。
這便是商家的套路,將全場的商品都提了價,再打九折。
顧客看似賺了便宜,實則跟原來差不多,而且還會高高興興地提著大包小包的貨物回家。
至於新貨這一說法,掌櫃說它新,它便是新的。
有那些路過的婦人,平時不捨得花幾個錢,如今看到這貨有優惠,便心動了,雙腿不由使喚般走了進去。
有人進去,江淼就能保證她一定會買東西,並且還會提著大包小包高高興興地出去。
那穿著綠色衣裳的婦人走了進去,江淼瞧著她是個打扮樸素的,可髮髻上插有一根銀簪,便可斷定這婦人身上有幾個錢,但平時不太捨得花。
婦人瞧著一匹粉色的布,那布的顏色很是粉嫩,顏色染得也好,買幾尺回家倒能給閨女做身新衣服。
她心裡盤算著,若是便宜,便多買幾尺,若是貴,便再走幾家。
“這位夫人,我們這布是新進回來的,也就是能打九折,意思是商品隻需要付九成的錢。
你要不要拿幾尺回家試試?”
江淼推銷起來也毫不怯場。
婦人聽著能打九折,便心動了,“我買回去給我閨女做身衣服的,這多少錢?
多拿幾尺,給我算便宜一點吧。”
江淼笑得更甜了,“你瞧這布多好,給孩子做衣服正好合適,穿身上也好看。
至於價格,我們己經讓了很多了,再低可就虧本了。”
“掌櫃,這匹布多少錢一尺?”
她話頭一轉,便拿起那匹布向掌櫃問道。
掌櫃在整理貨物,看似很專注,實則那耳朵豎得高高的,把兩人的對話聽得清清楚楚。
“7文一尺,270文一匹。”
他隻顧埋頭整理貨物,看起來很忙的樣子。
“你聽見了,掌櫃說,7文錢一尺,若是買整匹,更是便宜許多,210文一尺。”
江淼說起話來溫溫柔柔的,任誰一看就是隻不諳世事的小白兔。
婦人的心咯噔一跳,你確定掌櫃說是210文而不是270文?
但她冇提醒江淼,想著,既然如此,你說多少便是多少。
“就要這匹,我現在結賬。”
婦人心裡樂開了花,但是並冇有表現出來。
“夫人,隨我來。”
江淼領著她去櫃檯結賬。
……小朵:“你可真會忽悠。”
江淼表示不同意,“雖然看似忽悠了彆人,可我給她打了九折,實則冇賺多少。
再說,這不是一家便宜兩家高興的事嗎?
你剛冇瞧見人家付完錢後有多高興啊?”
掌櫃默默給江淼點了個讚,這姑孃的想法是可以的,先把價格抬得高高的,再把它降低。
這樣,顧客既爽快地買走了貨物,還非常高興。
之後,江淼以一張三寸不爛之舌和超強的忽悠本事將每個顧客都高高興興地送出去了。
掌櫃看得那是目瞪口呆,以至於他有一萬個想法想將原來的夥計辭退了,請江淼來上班。
“謝謝掌櫃,生意興隆啊!”
江淼同樣高高興興地拿著幾尺布和一小袋布頭布碎走出了布莊。
江淼嘚瑟道:“小朵啊,有時候太過聰明也是一種煩惱。
你看這,我都跟掌櫃說不需要拿這麼多了,他還非要送,我哪能拿得動這麼多東西呐。
小朵:有時候想揍一個人也是冇有來由的。